蘇漾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迷障,才會對一個僅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如此信任。


    即便是見不到她的神情。


    他也相信她。


    也願意應下這句無厘頭的誇讚。


    要知道,今天若是換了任何一個讀書人,都是要對著觀南說道上兩句的。即便是不說,心裏不喜也是有的。


    但蘇漾對於同樣的感受竟半點也無。


    真是讓人猜不透的緣分。


    隻是,這時的蘇漾並不知道正是他這想不明白的微弱好感,讓他的後半生輝煌和這個溫婉嫻靜的女人永遠糾纏在了一起。


    兩人自這之後,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兩人一個看山,一個看雨,氣氛融洽,倒也相得益彰。


    觀南將手伸出亭子,接了接簷下滑落的雨滴,揚了揚。


    淡淡地開口。


    “蘇公子可是今年的舉子。”


    蘇漾沒有覺得冒犯,打開折扇,快速觸了觸雨滴,便又收迴。


    合好,放在手中抓著。


    “在下不過是略通文墨之人,如今也隻是借住在慈恩寺,對於那高官厚祿便不作念想了。”


    蘇漾沉吟片刻,向外走了些。


    他感覺自己快要離開了。


    要知道,他以前說出這話時,得到的不是假的不行的客套話,便是各種冷嘲熱諷。


    十年寒窗,誰不是為了高官之祿。


    偏他蘇漾一副遺世獨立的模樣,不屑功名。不是異想天開,不是自不量力又是什麽?!


    “大丈夫人生在世,為想為之事,交想交之人便是了。”


    “我祖母常說,人活著,便是要隨心順意。”


    “公子的來日便是不為官,也必是坦蕩的。”


    隨心順意……


    蘇漾將這四字在心裏讀了又讀,麵上的笑容不由大了些。


    從來沒有人同他說過,要隨心順意,為想為之事,交想交之人。


    蘇漾覺得,亭外不曾變小的落雨突然就有幾分麵目可親了。


    “多謝。”


    蘇漾說著,背著觀南再次行了個揖禮。


    那副模樣,自觀南的方向看著屬實有些搞笑。


    但這迴,觀南卻再也沒有笑了。


    一個原因,是因為她想起了祖母的教誨。


    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蘇漾背對著她行揖禮,那是他自身的君子氣度。


    他那般高潔之人,怎能用女兒家的嬌笑去貶低他的好意呢。


    無論如何,觀南都是不能再笑了。


    水哥咂摸了半天,學著這倆人的模樣看了一眼亭外的雨幕。


    水哥:“嗯。”


    一副深沉樣。


    “就挺一般的嘛。”


    水哥也不知道這倆貨到底看出了什麽道道來,反正他是不能體會的。


    坐在亭子裏玩雨看山,能有什麽意思?!


    自此之後,觀南和蘇漾,便各自坐在了一角。


    背對著背。


    再無交流。


    觀南終究還是沒有等到雨停的時候,這雨似乎下個沒完,永遠沒有要小的意思。


    是芳青送來的傘。


    芳青懷裏抱著的經文已有幾卷淋濕,臂間夾著一把傘,手裏還打著一把傘。


    怎麽看怎麽有些狼狽。


    “小姐。”


    芳青喚道,眼睛虛虛瞟了蘇漾一眼,欲言又止。


    這……於理不合。


    觀南接過芳青手裏的東西,迴的清淺而又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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