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雪已經端上了魚,見千書寒在哪裏傻呆呆的站著,眼睛一瞪:“千書寒!怎麽暈頭轉向,胡言『亂』語的。吃飯之前,去後山的老李家看一下他家姑娘,說發燒好幾天了,滿口胡話。還有去老王家一趟,把上次的『藥』費討要迴來,老拖著拖著,已經拖了大半月了,這算啥事?我們也要買米買柴的,沒錢就不要生病啊。還讓我們貼補醫『藥』費……”


    莫天雪一說起就嘮叨個沒完。


    “怎麽這麽囉嗦!”千書寒丟了一句過去,摘起掛在牆上的『藥』箱子,“老李家的姑娘已經看過兩迴,是受了風寒,再吃兩劑『藥』就會好的。老王家的『藥』錢一時半刻是要不迴來了,他家已經斷炊好幾天了,過去還需要送給他一點吃的。”


    千書寒伸出手朝著盤裏伸過來,拈起魚尾,正要往自己嘴巴送。


    莫天雪打了過來,拍在了手背,魚尾巴掉了下來。


    “瞧你個饞嘴樣!跟小孩子似的。”莫天雪一瞪,“先去把債要迴來再吃。”


    “真小氣。”千書寒嘟囔著走了出來。


    從院子裏出來往後山的老李頭家走,從自家到老李家有一條小道,小道旁野花野草茂密,一片欣欣向榮,偶爾還能聽到幾句蛙聲。


    平日裏他都是來去匆匆,沒什麽心思注意路邊有什麽。今日卻覺得總和往日不同,抬頭看天,似乎和記憶中藍很多,雲彩低低的,空氣中有一些潤澤,聞著有一些春天氣息。


    這是自己和天雪搬到這裏第幾個年頭了?


    自己怎麽會想不起來。


    自己不是在莫名山莊住的挺好的,為什麽要搬到這裏來?


    頭好像有一些痛,記憶有一些模糊


    對麵走來一個人,老李頭,黝黑幹瘦,形容枯槁,一副莊稼漢的打扮。朝著他大喊:“千大夫,千大夫!”


    千書寒迎了上去。


    “老李,我正要往你家趕。怎麽啦?”


    “千大夫,快去我家看看,你給我閨女用了什麽『藥』啊。”老李頭神情悲戚,連握住千書寒的手都顫抖不已。


    “那趕快走——”千書寒不敢耽擱,和老李頭兩人趕緊朝著後山趕去。


    沒多久就到了老李家,千書寒先推開門進來,雙腳剛剛踏進房子,就見裏屋烏壓壓站滿了村民,有一人發現了他,喊道:“千大夫!千大夫來了”


    眾人一聽,紛紛退讓到兩邊,千書寒一看,氣氛不對,一迴頭就聽到‘哐當’一聲,大門已經李大關上了。


    這李大是個粗人,長的三大五粗,是老李頭家的上門女婿,隻見他怒氣衝衝大喊


    “千書寒!今天,你一定要給我們一個交代,到底給我女人下了什麽『藥』?不說清楚,老子可不答應。”


    話音剛落,手中的斧頭往地上一摜,嵌入地磚三寸。


    千書寒聽著納悶,什麽『藥』?不是平時的治感冒的板藍根,連翹之類的,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千大夫,你給賢婿解釋解釋,怎麽我們家的鶯兒怎麽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老李頭說。


    “是啊,千大夫,你在這裏行醫多年,我們都是相信你的。肯定有誤會,你怎麽可能會給人下*呢。”眾人中有人發聲附和。


    *?千書寒聽得丈二『摸』不著頭腦,向病人床榻走去。


    床榻上躺著一個人,大紅羅衣,烏發如瀑,長長的睫『毛』覆蓋著一雙秋水——這還是那位長滿雀斑的村『婦』嗎?


    女人突然睜開眼睛,千書寒被唬了一下,後退幾步。


    女子坐了起來,下來床,就朝著千書寒過來。


    “書寒,你還好嗎?”女子伸出手,放在千書寒的臉上。


    千書寒不由自主的也伸出手,把手放在了女子的手上,心中好不悲傷。


    “鶯兒,你這是幹什麽啊,千大夫可是有『婦』之夫,你這是幹什麽啊……”李家嬸子一把抱住鶯兒,忍不住痛哭起來。


    一旁的李大氣壞了,還沒等千書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一把鉗住他的衣領,一個巴掌下來,千書寒半邊臉馬上鼓起來:“王八羔子,你到底給我老婆吃了什麽『藥』,你是不是平時勾搭她了 ?”


    千書寒正想分辨,李大第二拳眼看就要下來。


    “李大,李大。”鄉民中有兩個明白事理的人拉住了李大,“你得先讓千大夫說句話,這樣打人可不行。”


    李大停住了手,眾人的眼光齊刷刷向千書寒『射』過來。千書寒正想說冤枉,那名女子鶯兒一把推開了李家嬸子:“書寒,我是青辰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青辰……


    這名字有點熟悉,到底在哪裏聽過呢?


    見千書寒茫茫然,李大又掄起了巴掌,還是老李頭眼快,一把推開千書寒“快走,快走吧。”


    幾名村民也幫忙拉扯住李大,也朝著千書寒喊:“千大夫,你趕快走吧,這個事情以後再說。”


    千書寒正在躊躇,老李頭已經開了門,把千書寒推了出去,“李大脾氣壞,千大夫,你還是趕快走吧。”


    “不許走,這是還沒完!”李大繼續叫囂,使勁掙脫開旁人,掄起斧子朝著千書寒追趕過來。


    千書寒一看情形不妙,拔腿就跑,突然背後“啊”的一聲,轉迴頭一看,李大不知什麽時候胸前已經多了一把劍頭,嘴角鮮血汩汩而出。


    “殺人啦!”


    “李家姑娘殺了他丈夫啦——”


    村民從門口蜂擁而出,四處逃竄,老李頭和李家嬸子被嚇得癱軟在一旁。


    李家姑娘鶯兒好像完全不知道怎麽迴事一樣,盯著千書寒,深情款款:“書寒,你真的忘記我了嗎?”


    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滑過她那張蒼白的臉。


    ……千書寒一路狂奔,一直跑進自己家的餐廳。 天雪師姐已經準備好四菜一湯,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千書寒一坐下,一直喘著粗氣:“瘋了,瘋了,全瘋了。”


    “怎麽啦?”


    “李家姑娘突然發了瘋,一把劍殺了他丈夫。”


    “你的臉怎麽啦?”


    “我……”千書寒紅著臉,“被李大打的。”


    “疼嗎?”莫天雪趕緊拿『毛』巾給千書寒敷臉。


    千書寒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聽得莫天雪眉頭緊鎖。


    “師姐,下午可能有官府會來問,你說我該怎麽辦。”


    “實話實說唄。”


    “那李家姑娘會不會坐牢?”


    “殺人償命,那是自然。幹嘛這麽關心她,難道你真的和她有……”


    “有什麽?”千書寒笑嘻嘻的問,邊問邊夾起一塊魚肉剛想放在嘴裏,想想歎了一口氣又放了下來,“實在沒什麽胃口,我先去房間內休息了。”


    千書寒站起來,正要往房間內走。莫天雪放下了碗筷,也站了起來,“我也不吃了,我陪陪你吧。”伸手過來拉千書寒。


    千書寒的手不自然的往裏一縮,“不用了,師姐,我就躺一會兒。”


    莫天雪笑了笑,“我也進去躺一會兒。”


    “你還是先收拾一下碗筷吧。”


    “碗筷有什麽重要的,等會兒收拾吧。”


    “你不是習慣吃晚飯馬上收拾好碗碟的嗎?”


    “習慣可以改的。”


    莫天雪迴頭用手一揮,桌上碗碟竟然一個個疊起,油光發亮。


    “你看,這不是收拾好了嗎?”


    千書寒臉『色』一變,也用手一揮,桌上的碗碟又一個個擺開,四菜一湯,熱氣騰騰。


    “師姐,還是保持習慣好,先收拾吧。”


    莫天雪嫵媚一笑,“你可真是我可愛的師弟,師弟,你如此辛苦,難道不是來找我嗎?我們過得不幸福嗎?”


    莫天雪笑容溫柔,深情款款的看著千書寒,千書寒不免為其所動,剛才縮迴的手,又慢慢的向莫天雪伸過來。


    莫天雪笑了,笑顏如花:“師弟,這就對了。”


    “書寒——” 一個聲音突兀的女生從房頂上飄了下來。


    “書寒,醒醒,你快醒醒。”


    千書寒一個激靈,青辰,大師兄,師姐,一幕幕如『潮』水般湧了過來,隻是模糊的猶如隔世。


    從空中旋下一道紅影,大紅羅衣,長發如瀑:“書寒,你醒醒,快醒醒。”


    “妖孽!”莫天雪嬌喊一聲,不知何時,她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劍,一點通渾身漆黑,閃著寒光。寒光一凜,直奔紅影而去,


    那道紅影並不迴避,好像周邊都與無關,劍從身體穿過,紅影虛幻就像一團空氣。


    “書寒……”穿過一點通,紅影繼續向千書寒走去,伸手放在千書寒的臉上,“書寒,你忘記了我的溫度了嗎?”


    莫天雪一招沒得逞,又變一招,直擊紅影後背,可惜又沒打中,眼前的紅影又幻化成虛空


    “師弟,她是妖孽,你少聽她妖言,快幫我一起滅來了她。”


    千書寒傻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紅影,這道紅影為何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心底深處正被絲絲的被扯痛。


    “師弟,快動手啊。”


    莫天雪聲聲催促。


    “好!“


    千書寒一聲‘好’,一伸手卻扣住了莫天雪的手脈,死死的扣住。


    “你到底是誰?”


    一顆碩大的眼淚從莫天雪的臉頰上掉了下來,“師父,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千書寒心理一驚,手不由自主的放鬆了,一股突然而來莫大的悲涼襲擊而來,腦袋似乎要裂開了,又有千隻蟲子在爬……


    “書寒,你是千書寒啊。你不要聽,什麽都不要想,迴去吧,迴去吧。”那道紅影似有千言萬語。


    莫天雪卻突然一笑,突然向紅影撲去……


    隻聽得一聲慘叫,影子居然被‘莫天雪’拖了過去,一直往天空拖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地之間,隻有千書寒一人,站在那裏,農家小院,消失了;小村莊,也消失了,空『蕩』『蕩』的,一切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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