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又一個夜晚降臨了。揚州城外,四具屍體已經成為白骨,還掛在城牆之上,一陣風吹來,白骨搖搖晃晃。


    騖在城牆前麵停歇了,這個兇惡的神獸表示它日行千裏,累了,千書寒隻好歇腳,站在城牆前麵。邊上站的還有天夢魘和孤生竹。


    孤生竹第一次來揚州,雖然他早知道此地花名在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走遍大江南北,唯獨不喜歡這個地方,現在看著這高高的城牆和城頭的白骨,心中竟然一陣悲涼。


    天夢魘很雀躍,一路上唯獨他嘰嘰喳喳,興奮無比。他不在乎自己中不中幻術,也不在乎大荒府現在是不是已經被妙人兒控製。他隻是享受這孤生竹在邊上的感覺。孤生幾次三番的推開他,他幾次三番的又黏上來;最後搞的孤生竹也無可奈何。現在看到這城頭奇怪的白骨,更是好奇心十足,糾纏千書寒問東問西。


    無論天夢魘怎麽問,千書寒看著城頭的白骨,一言不發。隻是他身邊的靈犀劍發出一陣陣寒光,在這料峭的春風裏,顯得更外刺眼。


    孤生竹瞄了一下千書寒:“傳聞這是你的傑作。”


    “傳聞是真的。”


    “在天殘地缺裏,是怎麽樣的?”


    “就像一個人掉在水裏,就要溺亡了,可就是沒有死,隻好一直掙紮,一直掙紮。”


    “現在江南飛羽也處於這種狀態?”


    千書寒迴頭看著邊上笑嘻嘻樂嗬嗬的天夢魘。


    “天夢魘一點戾氣都沒有,這很奇怪。有時候看天夢魘的眼睛裏,有這樣的感覺:飛羽師兄是不是躲起來了?”


    “你說他故意躲起來?”


    “很難說,也許他在逃避什麽。妙人兒如此對他,對他是不小的打擊。飛羽師兄是非常注重兄弟情義。”


    孤生竹迴頭看著天夢魘,從鼻孔了哼了一句:“是嗎?”


    看見孤生竹迴頭看他,天夢魘趕緊上來:“哥,江南飛羽注重不注重你,我可不知道。我可是很鍾情你的。發誓絕對不像江南飛羽,看到采月喜歡采月,看到青辰喜歡青辰。”


    此言一出,孤生竹和千書寒的臉一起黑了下來。


    “千書寒,有沒有辦法讓這廝迴去?”


    千書寒也很無奈的看著孤生竹,這個答案很明顯,千書寒倘若有辦法,豈會讓這個天夢魘一路上胡鬧。


    “既然你沒辦法,我帶他城外先逛逛;你先進城。”


    千書寒皺起了眉頭,天夢魘固然討厭,但他同時也是江南飛羽,孤生竹帶走他意欲何為?


    孤生竹哈哈大笑起來:“千書寒,我會對江南飛羽不利嗎?倘若我對江南飛羽不利,他會活到今天?”說著停頓了一下,突然把頭探到千書寒的麵前,“你看這天夢魘,眼波流轉,風情萬種;既然郎情妾意,你懂的。”


    千書寒沒想到這個孤生竹會如此一說,頓時臊的慌。心裏直罵,這個孤生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十足的下流胚子。


    趁千書寒發愣之際,孤生竹一把攔腰抱起天夢魘躍入了邊上的密林內。


    天夢魘發出一陣一連串愉悅的笑聲。


    千書寒張著嘴想叫住他,卻好像沒有什麽理由,隻好看著他們倆人消失在林子中。


    這個林子早已經褪去了冬雪的記憶,揚州城偏向於南部,春風早早吹綠了林子裏高高低低的樹,新的嫩葉,新的枝丫,在黃昏的霧靄之下,影影綽綽,整個林子有一種『迷』幻的『色』彩。


    孤生竹在高高低低的樹枝上跳躍,終於在密林深處的一片空地上停歇了,從樹枝上一躍而下。


    天夢魘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雙手緊緊摟住孤生竹的脖子:“哥,你的輕功真是出神入化,再帶我一程!”


    孤生竹放下了天夢魘,斜眼看著他,好似想起來什麽往事,忍俊不禁,撲哧一聲:“我說江南飛羽,就我們倆人,你還裝嗎?”


    孤生竹本來長得美輪美奐,黃昏朦朧光線之中,突然這樣一笑,確實美的不忍拒絕,天夢魘看癡了,喃喃說道:“千書寒說的對,天夢魘縱然繁花似錦終究是虛空,哪比的上如此大好時光。”


    “是嗎?大好時光,這麽說來,你喜歡我?”孤生竹還是帶著那抹似笑非笑。


    “那還用說。”天夢魘迴答的響亮坦白。


    “那麽,你過來。”孤生竹嘴角戲虐的笑意更深了。天夢魘遲疑了一下,還是過去了,兩人幾乎麵貼麵。


    孤生竹一把拉住天夢魘的手放在胸前:“解開我的衣服!”語氣霸道而又堅決。


    這天夢魘好像求之不得,手一下子滑倒了孤生竹的腰部,隻是輕輕一拉,孤生竹外邊的薄袍子鬆開了,『露』出前麵一大片胸膛。天夢魘把手掌放在了孤生竹的胸前,手指輕輕劃過,一陣戰栗明顯傳遞到手指上。


    孤生竹一把抓住天夢魘的手,靠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你能撐,我也能撐,我看你能撐多久。”


    “什麽?”天夢魘似乎沒聽清楚,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另外一隻手繞過來,從孤生竹的孢子裏麵伸了進去……


    孤生竹眼角潤澤,眼眸漆黑,“你挑逗我?”


    天夢魘似乎還沒想停止,又靠近了一步,整個人幾乎要貼在孤生竹的身上,嘴裏還哈出軟軟的一陣氣息,絲絲縷縷的飄在孤生竹臉頰上。


    孤生竹也不是吃素的。他的頭埋在天夢魘的肩上,嘴從天夢魘脖子邊上一路往上滑,又滑到了耳朵旁,唇幾欲貼著天夢魘的耳垂,聲音已經變得沙啞:“飛羽,最好的偽裝終究是偽裝,有些東西躲不了,也藏不住。”


    “說的是什麽?”天夢魘帶著撒嬌的語氣,似乎沒聽清楚。想再一次發問,耳邊一陣酥麻,轉過頭,一片濕潤的紅唇堵了上……


    雨夜,草棚外,天地一片朦朧。


    朦朧的窗,朦朧的大地,朦朧的雙眼,說不清楚自己是流淚了,還是就是雨水。


    自己已經困在這裏了,困在最無助,最乏力的一瞬間,身上寒冷,能比得上心的寒冷嗎?


    心寒冷了,什麽能夠溫暖自己?坐困愁城!自己讓天夢魘替自己保管這把心的鑰匙多久了?


    突然,一絲絲溫暖傳來,人體的溫度,柔軟的,自己是睡著了,做這樣一些奇奇怪怪的夢,江南飛羽慢慢張開了眼,眼前一張——一張好大的孤生竹的的臉!


    “ 啪”的一聲脆響,一記響亮的耳光已經打在了孤生竹的臉上,美麗的臉盤馬上浮現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孤生竹,你瘋了。”飛羽雙眼怒睜。


    孤生竹抹了一下嘴唇,抹走了嘴角的一絲血跡,“下手還挺重,是你瘋了。”


    江南飛羽皺起了眉頭,“什麽意思?”。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的,你現在是江南飛羽還是天夢魘?”孤生竹向江南飛羽走進了幾步,直勾勾的看著前麵這個人,這個人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副『摸』樣,神情冷峻,連眼神都是冷冷的,“這麽一副假正經樣,看來是江南飛羽。那天夢魘到底是你的什麽?是你這個外殼裏住著的另外一個靈魂嗎?”


    這個孤生竹瘋了,完全不知所雲。江南飛羽看了一下周圍,轉身往前走。


    “喂,”孤生竹在後麵叫,“怎麽就走啊,你就沒什麽可說的嗎?”


    “我跟你沒什麽可講。”江南飛羽頭也不抬。


    “怎麽沒什麽可講,你明明暈了,醒來卻是在這個林子,你都沒有什麽疑問?張開眼睛看到的那一刹那情景,你就不好奇?你也不想問個究竟?你知道不知道你的體內還住著另外一個人叫什麽天夢魘的。”


    江南飛羽臉皺著眉頭,他不願意多想,加快了腳步。走了幾步想想又迴頭,後麵的孤生竹沒有追上來,還站在原地。


    罷了,正事要緊。江南飛羽的快步變成飛奔,沒奔幾步,後麵微微有細碎的聲音,一抬頭,一個影子從邊上掠過,孤生竹抱著劍已躺著前麵樹丫上。


    “你對我有什麽期盼嗎?一步三迴頭的。”孤生竹攔在他的前麵。


    江南飛羽沒有迴答,慢慢的把劍從鞘裏拔出。


    孤生竹微微一笑:“你準備要殺我嗎?”


    ‘唰’的一聲,江南飛羽的飛花劍刃已經抵住了孤生竹的脖子:“孤生竹,你已經錯過了殺我的機會。現在你別『逼』我……”


    “是嗎?那現在是輪到你殺我了嗎?我『逼』你殺我?”


    “孤生竹,我告訴你,天夢魘是天夢魘,我是我。我不想知道你『亂』七八糟的私人生活,也不想知道你對我有什麽感情。現在我們大荒派有難,我沒什麽時間跟你耗在這些無聊的話題上。你如果——你如果還念及三千子弟叫你一聲大師兄的情分上——就想辦法好好對付妙人兒。”


    孤生竹還是冷冷的笑了一聲,他慢慢推開靠著脖子上的劍:“妙人兒是你招惹來的,為什麽要我給你擦屁股。”


    江南飛羽放開了孤生竹,一言不發繼續朝著前麵走。這迴他似乎走的很決絕,大步流星。


    “先去揚州城找你的好師弟千書寒,讓他看看你的瘋病。”孤生竹對著江南飛羽的背影大喊。


    江南飛羽這迴頭也沒迴繼續飛奔,很快就消失在孤生竹的視野中。


    “混賬東西!”孤生竹罵了一句,罵完後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一低頭發現剛才解開的袍子還鬆散在那裏,『摸』『摸』胸口似乎還留有某人手指的餘溫,苦笑一聲——又是一場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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