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冬季的白天顯得短而急促,剛過了午轉眼就到了晨昏交接了。


    青辰的睫『毛』動了動,勉強的睜開眼。映入眼前是熟悉的擺設,一椅,一桌,桌上燭火如豆。


    青辰搖晃著腦袋,最後的記憶浮現在眼前,一身白衣的男子在自己的麵前倒了下來。是飛羽,飛羽師兄替自己擋了突然而來的劍氣。


    青辰掙紮著起來。身體並沒有大礙,隻是覺得躺的過久,有一些頭重腳輕。


    怎麽就到晚上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千書寒,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這是我上峰以來的第幾天了,書寒能熬過那些漫長的黑夜嗎?


    夜晚的千書寒在豪華的馬車裏不斷顛簸。


    遠處的鍾聲已經敲響了六下。這個趕車的車夫早已經習慣這兩位咋唿咋唿的雇主。白天,他們是一對夫妻帶著十歲的孩子。晚上則是充滿神秘『色』彩的師兄弟。師弟一直熟睡,隻是他的睡相有一些駭人聽聞。


    他會突然從馬車裏直接飛出去,不斷用自己的頭去碰撞任何可以碰撞的東西。他的雙眼深藍深藍,好像暗夜中的寶石。


    他的劍,他叫它靈犀,靈犀喜歡喝血,奇怪的是師兄習慣用自己的血喂劍,嫣紅嫣紅的鮮血從手臂上流出,流到了靈犀劍上,劍閃出一道寒光。


    血流到了劍頭上,師弟卻用舌頭來『舔』舐,一臉的滿足。


    作為師兄的說,師弟隻是夢遊,他並不知道自己做什麽。那麽師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一下子他嫵媚動人,一下子他文弱斯文,一下子他陰霾如鬼魅。


    雇主隻是說他自己『性』格多變,不要招惹他,也不要問,不要說,一直趕路。車夫自然不敢問,不敢說,不敢看,他隻是埋頭一直趕路。


    佛主,若拉的是鬼差,我隻求最後豐厚的報酬給的不是紙錢,家裏還有一位八十老母還有三個嗷嗷待脯的孩子。


    潛在淵才沒功夫理會車夫的嘟嘟囔囔。他現在眼裏隻有一個人——千書寒。


    書寒該怎麽辦?


    夢中的書寒仿佛聽到了似得,悶哼了一聲。


    難道又要發作了嗎?


    潛在淵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他取下了脖子上的暖玉——這可真是寶貝,自從自己戴上它,晚上頭痛的次數明顯少了,戾氣也似乎消減了不少。它對書寒也會有作用嗎?


    潛在淵把暖玉掛在千書寒的脖子上,暖玉閃出一絲光亮,好似認得了主人一般。


    千書寒的睫『毛』在顫動,他要醒來嗎?


    潛在淵坐在他的邊上,心尤和靈犀擱並排擱在了一起,一樣的形如木炭。


    千書寒睜開了眼睛,眼眸不是深不見底的幽藍,不是濃黑如墨的漆黑,而是閃若星辰般的透亮。


    “師兄,我看見了師姐。”醒過來的千書寒第一句話,潛在淵確定這次他是真的醒了。他的記憶停留在了一個月前春花秋月樓。


    “師弟,你感覺如何?”


    “感覺嗎?”千書寒好似不太明白,神情有一些恍惚,“好像做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


    千書寒試圖去想那個夢,夢的痛苦遠遠勝出神經可以承受,他的麵部神經開始扭曲,糾結。


    “書寒,書寒——別想,別去想!” 潛在淵聲聲唿喚,他知道如果現在千書寒放棄,那就完了,接下來師兄弟就是藍黑雙煞,天地不容。


    千書寒眼眸開始轉藍,轉深,深不見底。


    潛在淵心底一陣悲涼,完啦。


    一團藍氣開始升起,彌漫在千書寒扭曲的麵部,曾經英俊的臉孔也由於過於鬼魅而顯得猙獰。隻是這猙獰之中還透『露』出一些……一些靈氣。


    “書寒……”


    “師兄……”千書寒向潛在淵伸出了顫巍巍的手,就好像即將溺亡的人試圖去抓——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東西。


    潛在淵不由自主的去握住這雙手,他不忍拒絕,也不能拒絕。


    潛在淵被一把拉了過去,潛在淵轉了頭去,他不想看,也不忍看,他隻是慶幸麵對現在的千書寒是自己。


    如果是青辰呢?千書寒會怎麽做?。


    袖子被一把撕開,手臂上已經傷痕斑駁,在初冬的夜晚,一陣冰涼襲來……


    良久,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潛在淵轉迴頭,迎接他的確是千書寒質問的眼神。


    “師兄,你最近都是用血來養我?”


    潛在淵縮迴了手臂,拉上袖子,淡然的說道:“‘天殘地缺’第二階段需要嗜血,不然過不了這一關。你現在怎麽樣?”


    潛在淵觀察著眼前的千書寒,戾氣並沒有散去,眼底依舊一片幽藍,隻是他的神情恢複了正常,五官不再肆意遊走……


    沒有嗜血,他是如何過了這一關?


    千書寒突然笑了起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麽?


    突然,千書寒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一股嫣紅的血從嘴角流了下來……舌頭馬上伸了出來,悉數『舔』幹,舍不得浪費一點滴。


    “你這是幹什麽?”


    千書寒戾氣已經褪盡,他正在麻利的包紮自己的手臂。


    千書寒迴頭慘淡一笑:“師哥,喝了你的血,我還是個人嗎?”一顆眼淚從他的臉頰滑了下來。


    潛在淵心中一凜,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馬車飛馳,在這漆黑的夜裏,隻留下了連綿不斷的馬蹄聲……


    ……


    妙人兒走進了臥室,飄萍已經在等他。粉紅的帷帳之內,還點著兩對碩大的紅燭,紅燭已經燃盡半根,燭滴在燭台上壘起。妙人兒去挑了挑燭芯,直接走向床榻。


    飄萍過來替他脫下鞋子,邊脫邊小心翼翼問江南飛羽的傷勢如何。


    妙人兒沒有馬上迴答他,喪失了奪取顏兮珠的機會讓他一點心情都沒有,可飛羽……飛羽的情況令他更加煩躁不安。


    他看著眼前的飄萍,越瞅心中煩躁,一個飛腿,竟然把蹲在地上的飄萍踢倒在地上。


    這飄萍也不氣惱,反而臉『色』緋紅,興奮無比:“妙掌門,今天好雅興啊。”


    此言一出, 妙人兒的火氣一下子就被壓了下來。他起來自己穿起鞋子就要往外走。剛到門口,就聽到後麵有個聲音冷冷的響起:“站住!過來!”


    妙人兒站住了,退了迴來,坐在桌子邊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飄萍拉扯了一下薄若蟬翼的睡衣,拖拉著過來坐在妙人兒對麵,把手覆蓋在妙人兒倒酒的手上:“妙掌門,是不是飛羽不聽話?別人哪有自己人好用。其實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你何不用我?”


    妙人兒不解看著飄萍:“用你?”


    “對啊,用我。我們都是希望得到天玄派的玄功,關鍵在千書寒身上,讓我去誘『惑』他上山,他上了山,我們在一起奪取了《天殘決》和《心眼》,事情不就了結了嗎?”


    妙人兒眯著眼看著飄萍,不知道這個飄萍智商突然降低還是風『騷』影響了智商,自己到底能不能信她?


    “你誘『惑』了不少玄界弟子,讓他們在取靈的時候放水,導致一個多月破玄靈一點進展都沒有。最後我不得不同意讓你也參與,你讓我用你,我能相信你嗎?”


    妙人兒意味深長的看著飄萍。


    飄萍的秘密被揭開也不惱怒,反而笑道:“我的好掌門,當初木荷公公同意你修建玄幻之廟,分享玄靈,集中玄界優秀玄子,你可是答應他,收羅玄功予他,幫助他奪取《心眼》和《天殘決》。可現在,什麽玄功都沒收羅到,你卻一味在收買人心,儼然成為幻界之首領,你想做什麽?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你是不是根本沒忘記什麽殺父之仇,對公公虛與委蛇吧。”


    妙人兒臉『色』微變,不過他馬上裝做沒事一樣,嘿嘿的笑起來:“虛與委蛇?”他突然站了起來,急躁的走來走去,連腳步聲都顯得急促沉重。走了兩三迴,停了下來,把整個頭探到了飄萍前麵,眼睛直勾勾的,“那你覺得,我對你也是虛與委蛇?”說完,竟把自己手中的酒杯擲了出去,酒杯掉在地上,哐當一聲,裂成了碎片。


    飄萍並沒有迴答。


    妙人兒伸出手來,捏著飄萍的俏麗的下巴,慢慢的把她的臉扭轉過來,“好一張俏臉,為何這般沒有人心?”


    那飄萍盯著妙人兒的眼睛,似乎心中有所動,目光軟了下來。


    妙人兒歎了一口氣,放開了飄萍。


    “妙掌門,妙掌門……我……”飄萍一路上跪了過來,“妙掌門……”


    “你就不用多說了,我無論是對你還是木荷,我都仁至義盡了。木荷公公若信不過我,相門之位什麽時候拿去都可以,我這條小命,也隨意。就不必讓你如此費心讓來風整天盯著我了。”


    “妙掌門,你這是什麽話。誰舍得你了?若不是你對我諸多隱瞞,我何必費這麽多心思?直說了吧。過幾天,木荷公公要迴來,稍稍整理一下就迴京了,你需要拿一些東西交差,不然怎麽顯示出你的誠意?。”


    “木公公想要什麽?”


    “天夢魘。”


    “他想得到飛羽天夢魘?”


    “對。”


    怪不得,這飄萍一出靈池,就巴不得要擄走江南飛羽,原來如此,妙人兒開始若有所思。


    “告訴江南飛羽,公公說那兩成可以免了,隻要他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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