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書寒提著木劍靈犀出來,第一個找得不是大師兄,他直接奔向師姐房門而去。這個世界除了媽媽最愛你,還有一個人也無私愛你,那就是姐姐。千書寒沒有父母,師父就是他的父母,而師姐就是最愛他的姐姐。


    師姐莫天雪。師姐莫天雪好美,好溫暖。九歲的千書寒願意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詞語都用在師姐身上。純潔無暇,美麗善良,氣質高雅,蕙質蘭心……


    他的衣服都是師姐做的,師姐一針一線縫出來的衣服貼在千書寒的身上,衣服上還有淡淡梅花香。


    師姐還給他做很多好吃的。冬天的餃子,夏天的涼粉,春天的鮮花糕,秋天的南瓜粥……


    這些遠遠不夠,師姐還陪他放風箏,當然還有大師兄。風箏是大師兄做的,各種動物,蜈蚣、蠍子、蝴蝶、老鷹……師姐在前麵跑,大師兄在後麵拉線,風一吹,師姐的素『色』長羅裙隨風飄揚,師姐的長發隨風飄揚……


    滿山的人的眼睛跟著師姐的長裙、長發飛揚,飛揚……隻留下幾隻孤獨的風箏正在寂寥的畫著天空。


    師姐已經十七了,師娘說,二八年華已經過了,師姐應該許給好人家了。師娘看中了相門的妙人兒。這妙人兒,還真是個妙人兒,不僅人長的討喜,連嘴巴也格外的甜,甜的流蜜,才幾天功夫,師娘就甜得合不攏嘴。


    師娘高興了,眾師兄弟們可不高興了。暗中合計,讓妙人兒知難而退。於是各種賤招出籠,在飯菜裏放辣子,在鞋子放蠍子,在其洗澡時候偷走衣服此類等等,最狠的時候,妙人兒在如側的時候,茅廁居然飛了起來, 在空中優雅的裂成無數片,散落在四邊。


    不過妙人兒是個人物,這個結論是大師兄得出的。n次方的惡搞,妙人兒見招拆招,不亢不卑,有條不紊。有辣子,當美味吃了;有蠍子,泡酒喝了;沒衣服,就當免費展覽身材了;茅廁飛了,繼續出恭,茅廁可以沒有,不能出恭可是要死人的。


    大師兄說妙人兒是個人物的時候,師父也覺得妙人兒是個人物,這樣師父和師娘的意見得到高度的統一。這樣一來師姐明顯就不高興,一連幾天,眼眶紅紅的,大師兄則黑著臉,一直練劍,一直練劍,那幾天,師兄的劍法突飛猛進。師父說那幾天大師兄的幻術也升華了,不過千書寒沒法見識到。千書寒還沒到十歲,他還不能接觸幻術。


    妙人兒和師姐的事情最終黃了。關於這件事情有好多個版本,一說師姐決議不肯,一哭二鬧三上吊,最終師娘拗不過女兒,於是就算了。二說妙人兒也是吃香的主,家裏還養著一位嬌娘呢,這位嬌娘用了些手段,於是妙人兒就乖乖打點行李告別莫名山莊。最不可靠的版本妙人兒有一天想偷看一下莫家大小姐是否如傳說中那樣美,結果他看到了一位“絕世容顏”,真的很絕世,世間絕對不會出現如此寒磣的臉,雖然妙人兒不相信,但也怕萬一,所以這事就黃了。


    師姐的婚事黃了,師娘想借助相門勢力重振莫名山莊的計劃也黃了。那年冬天也應景,格外的寒冷,剛交了冬,雪就一場接著一場的下。鋪天蓋地的,沒完沒了。


    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冬天生日一過,千書寒十歲了。按照慣例,他應該“外宿”了。


    帶著木劍靈犀,千書寒按耐不住興奮,興奮讓他清秀小臉『露』出一點點紅暈,他推開師姐的房門。師姐倚窗而立,麵朝窗外。師姐的窗外有一汪碧波,碧波對麵有個樹林,那個樹林就是千書寒和大師兄練功的地方。


    師姐在看什麽呢?師姐每天早上都這樣看著我嗎?如果這樣我早應該功練得更完美一些,動作更利索些,昨天我還在樹林裏摔了一跤,難看的狗爬式,難道這些都被師姐看見了嗎。


    師姐,我要外宿了;師姐,你看,師父送給我靈犀了;師姐,大師兄跟我一同去,本來是三師兄和四師兄和我去的,後來大師兄對師父說,他好久沒有帶小的師弟出去外宿了,自己也想出去走走。師父就同意了。


    師姐‘哦’了一下,師姐眼神看起來為什麽那樣憂鬱?師姐你有什麽傷心的事情嗎?難道是妙人兒不要你傷心的嗎?師姐,你放心,等我長大了娶你。等我長成大師兄那麽高,那麽帥的時候就來娶你。


    師姐,你笑了。你笑的真好看,師姐,任何剛剛盛開的花都比不上你的美,任何顏『色』在你的麵前都會黯淡,月光不及你的美,春風不如你溫柔。可是,我親愛的師姐,你的笑為何總有一些勉強?


    師姐,大師兄叫我了,我要走了。師姐,你要等著,等我長大哦,我們說定了哦。


    木劍靈犀別在腰間,劍都快比人高。厚厚的棉襖穿在身上,整個人都覺得暖和起來。這件棉襖是剛剛師姐給他的,師姐就是這樣,總是知道別人最需要什麽。千書寒追著自己嘴裏哈出來的白氣,一路小跑。


    大師兄站在大荒山莊前麵等著他。


    鵝『毛』披風顯得師兄比以前更加帥氣更加挺拔,這件鵝『毛』披風也是出自師姐的手藝,大師兄穿的幾乎都是出自師姐的手中。其實這沒什麽,莫名山莊百來號人,除了師娘就是師姐是女人。師娘要處理大小事務沒那麽多空,女工這些自然落在了師姐手裏。其他師兄弟有家人供應,二師兄要穿大店鋪的好裁縫的手藝,最後也就他和大師兄要勞煩師姐,師姐也不辭辛勞,一年四季幾乎沒斷過他們兩個好衣裳。


    此時,兩人穿著同『色』的衣服一起出門。一高一矮向著白茫茫的莫名山走去。師父也沒出來送行,師父就是這樣,麵冷心熱。師姐也沒出來送行,這很奇怪,往年師兄出去外宿,師姐都會送行,此次妙人兒事件過後,師姐明顯冷漠了,千書寒看著留在身後高大的門楣,心裏有一股說不住的味道,興奮之中居然多了份惆悵。


    多年以後,千書寒迴憶起這次外宿經曆,仍清晰的如同昨日,漫天的大雪還有莫名其妙的惆悵。


    外宿比想象的要艱苦。天氣格外的寒冷,雖然有溫馨牌棉襖,千書寒還是很快手腳僵硬,嘴唇發紫。而且他們很快就斷炊了。


    幸虧有大師兄,大師兄很會應付野外生活。大師兄教他如何利用有限的資源和避開潛在的危險。他們很快殺死了一頭野豬,用野豬皮在雪地裏弄了床,用樹皮樹根樹藤搭了個帳篷。師兄說,看到的危險和敵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的;師兄說,在野外,自然條件惡劣不可怕,野獸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師兄說,明著來的敵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偽裝成朋友的敵人。師兄說,活著,不僅僅要注意身前,更重要的是注意背後。


    大師兄就是大師兄,大師兄的胸膛比天地更加寬廣,大師兄的胸膛比壁爐還要暖和。千書寒就在大師兄的胸膛裏睡著了,他睡的可香,還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當清晨第一聲鳥鳴喚醒了千書寒,他睜開了眼睛。此時,天黑沒大亮,雪已經停住了。


    皚皚的白雪反『射』著微微的晨光。


    千書寒走出帳篷,大師兄去哪裏了。他看著地上新腳印,一路上找了過去。天還是有點黑,前麵不遠處好像有團東西,但看不清楚,千書寒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他急於想看清楚些,那一團東西是什麽,他放慢了腳步,他努力不發出聲音,他弄了些雪在身上,彎著腰,躡手躡腳的靠近。看見了,看見了,越來越清晰了。


    一縷晨光剛好被白雪反『射』在那團東西身上——是大師兄和師姐!


    大師兄用他的鵝『毛』大衣緊緊包裹著師姐,鵝『毛』大衣上還覆蓋著厚厚的大雪,他們以無比嚴絲合縫的姿勢粘在了一起……大師兄無數的吻落在師姐的發上,臉上,唇上、身上……千書寒聽到了師姐微微的喘息。


    那喘息隻是微微的,卻猶如一根鋼絲劃過那樣尖銳,瞬時穿過千書寒的耳膜,刺入自己的胸膛……


    那喘息聲說不出妖嬈,柔弱無骨般的,卻洶湧如『潮』水,瞬間模糊了千書寒眼睛,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酸澀感覺湧上心頭。


    千書寒不知道自己怎麽迴去的,他一點都不記得了,他隻知道師兄迴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而他,在帳篷裏又一次熟睡了。


    …… ……


    迴憶的閘門突然開啟,塵封的往事排山倒海之勢洶湧而來又須臾而去。酸澀的感覺就如記憶的屍體一般還躺在自己的胸口,堵的胸口一陣陣難受。


    “……師姐……”千書寒不由自主出了聲,聲音嚇醒了自己,猛地睜開眼,眼前一雙星眸閃爍,青辰正一眨一眨在暗夜中看著自己。


    “你幹什麽!”千書寒壓低了聲音,免得吵醒了江氏兄妹。


    “我睡不著啊,過來跟你聊聊天。”


    邊上的飛羽翻了一個身。


    “噓!……”千書寒和青辰急忙禁聲。


    飛羽忽然一下坐了起來,把頭探了過來:“怎麽,你們也睡不著啊,我也睡不著啊,一起聊天吧。”


    “啪”的一聲,一個打火石亮了,芷影點亮了長明燈:“都睡不著,就別睡了,再過兩個時辰寅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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