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無涯自知大勢已敗,便就倉皇失措的逃迴洞中,命人將蘇白從木柱上解下來,他扶著他,眸光之中微微有些淩厲。待得將蘇白摟到懷中之時,無涯稍稍定了定神,問道:“放我走,怎麽樣?”


    在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心裏其實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應該如何活下去的,人類都是貪生怕死的動物,是人都會怕死,而他則更不例外。


    想到這裏,無涯悲嗆的笑了一笑,隻要他能放他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惜的是,在放他走這件事上,舒墨沒有半點兒讓步,因為他知道,假如真的將他放走了的話,那一切就真的要完蛋了。畢竟,他可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禍首。


    見舒墨猶豫,無涯一把攥過蘇白,毫不猶豫的將他往洞外帶去,而在這時,對於無涯的離去,舒墨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往外走。在他往外走時,舒墨的人也跟著他的步伐,小心翼翼的向著無涯圍去。


    一行人就這麽僵持著到了寨子外麵,眼見無涯就要跑掉,蘇白心下一狠,他暗暗想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無涯跑掉,於是乎,在無涯勒住他時,他趁他不備,狠狠咬了無涯一口。


    無涯吃痛,正要有所動作,不過下一刻,所有的劍就都指向了他。看著這些人的劍,無涯作勢要重新捉住蘇白,不過,已經遲了,刹那之間,舒墨近身上前,誰都沒有看到他是怎麽走過去的。


    但他就是那麽過去了,並且還成功的把蘇白給拉了迴來。此時此刻,因為被無涯虐待了一陣兒,蘇白身上滿是鞭傷。舒墨小心翼翼的扶著他。問道:“有沒有事?”


    蘇白蒼白這臉色:“無事,這裏附近還有其他的人,你們小心。”


    “好。”


    說話間,無涯身邊所有的人都被舒墨的人圍住了。見此局勢,無涯無可奈何,隻能伸出手,萬分不甘的認了輸。


    不過,這個時候,無涯突然笑了,他笑的很是淒涼,笑著笑著,無涯長長的歎了口氣:“舒墨,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一刻,我是贏過你的。這場較量,又是你贏了。”


    一個人若是愛上一個人,從一開始,就已經失去了愛人的主動權。想到這裏,他歎了口氣,真是荒唐。荒唐的愛上了一個明知不可愛的人,荒唐的來了一場明知不可贏的較量。落到今時今日這般田地,可真是罪有應得。


    啊。


    罪有應得。夢裏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


    無涯被捉住後,無涯將他帶迴了王城,等到了王城之時,舒墨聽說遲風受了重傷,而他要娶的姑娘,也被人給殺死了。被派去對他們下殺手的,不是別人,正是無涯。


    聽得這消息後,舒墨不知應該怎樣去麵對無涯了。長歎了口氣,他終究什麽都沒再說。


    朝中唯一的丞相受了重傷,無涯還有很多勢力都沒能徹底拔除。僅憑舒墨一人,根本沒辦法化解這次的危機。不過好在的是,此次朝中的大臣們,都還算比較靠譜,通過他們的團結一致,總算勉強將這次的事平了下去。


    暴亂之事一平,舒墨便病倒了。病倒之後,都是蘇白在照料他。不過舒墨僅僅躺了一天,便就坐不住了,因為他知道,身為一國之皇,根本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供他消耗。


    想到這裏,第二天,舒墨便就又上了朝,在上朝之時,看著滿朝文武,眨眼之間,不知不覺,這些人看上去似乎都蒼老了不少。——近日之事太過紛雜,免不了過度操勞。


    看著這些人,舒墨勾了勾唇,問道:“眾愛卿,對於處決無涯一事,你們都有什麽看法?”


    “迴皇上,”便在這時,突然有一人站出來,無比嚴厲的道:“天涯涯主罔顧人倫,微臣以為,理當誅其九族。”


    聽到這裏,舒墨歎了口氣:“便久按程愛卿的般吧。”


    說實話,無涯一倒台,最大的收益者還是他。因為他一死,他富可敵國的財力,便就都能夠充歸國庫了。隻不過,讓舒墨擔憂的是,無涯在被捕之後,隻字未提玉符之事,委實有些太過奇怪。


    說完之後,緊接著,他們又說了些別的事,大多都是說丞相之事的,遲風受傷,丞相之位不可一日於無人。待得退朝之後,舒墨一番思量之下,便就去看了遲風。


    此時此刻,沒了姑娘,遲風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無比。不管下人們怎麽勸,他都不吃不喝。若是早知姑娘的大婚之日便是大喪之日,無論如何,他都是不會去娶姑娘的。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想到這裏,眼淚大滴大滴奪眶而出,因為國難當頭,根本沒幾個能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幫他辦葬禮的,所以姑娘還沒來得及辦葬禮,便就被匆匆埋了。她被埋在門外那處常埋杏花酒的地方。


    遲風想,她是那麽一個喜歡杏花酒的姑娘。不管怎麽說。他也應該等傷養好之後,親自為她釀上幾壇子杏花酒。從前都是她在為他釀酒,每次都是她在等他。而這一次,便就換做他來等她吧。


    他來用這餘生空空如也的光陰,去等一個永遠都不可能迴來的人。他來釀餘生永遠都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喝的杏花酒。


    想到這裏,遲風想從床上坐起來,他想現在就去釀酒。他想,現在的她,一定還在某個他看不見的角落裏藏著。他看不見她,但是她能看得見他。他不想就這麽讓她走了。


    他想最後再讓她看到他的愛意。可正當他要坐起身時,那些下人們便二話不說,重新將他按了迴去:“大人,斯人已去,您這又是何苦呢?”


    說著,他們歎了口氣,默默的擦著淚。遲風這樣子,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自從姑娘走了之後,他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坐一些奇怪的事。


    而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兒,房門突然被人從外打了開。下一刻,一群太監匆匆走進了門,邊走邊道:“皇上來了。”


    很快的,舒墨從門外走進來,待看得躺在病床上的遲風時,他心情無比沉重的歎了口氣。記得上次看他時,遲風還不是現在這副模樣,轉眼幾天不見,他便瘦了不少,並且瘦的讓人心疼。


    舒墨走過去,輕輕喚了一句:“遲愛卿。”


    “皇上。”


    一看見舒墨,遲風二話不說,便就匆忙跪了下去,他作勢便就要磕頭,不過很快的,便就被舒墨給阻止了。舒墨扶著他,重新將他扶迴床上,歎聲道:“遲愛卿,你的傷不要緊吧?”


    “不要緊。我覺得我好的很。”說著,遲風作勢又要去行君臣之禮,不過卻很快便就又被舒墨給製止了。


    舒墨道:“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你隻管養傷,放心,丞相的位置,不管到了什麽時候,我都會為你留著的。”


    不可否認的是,遲風是最適合擔任丞相之位的人選。


    可下一刻,在聽的舒墨要將丞相之位給他留著時,遲風瞬間有些慌亂。他想下床,但是卻因為身受重傷,並不能如願以償,所以隻能坐在床上,勉強對著舒墨行了一禮,歎聲道:“皇上,還請皇上收迴成命。”


    “為何?”舒墨不解。要知道,換做是讓人,他這麽說,別人恐怕高興都來不及,根本不會拒絕於他。而這遲風卻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委實讓人始料不及得緊。


    “臣位卑言輕,恐難當此大任。”說著,他便重重的朝著舒墨磕了個頭。如果不是因為他身在這宦海之中,他的姑娘,也斷不會因此而喪命。為了防止同樣的事發生第二次,為了不再觸景傷情,他隻能……


    想到這裏,遲風眼眶微紅。


    曾幾何時,他也有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辭官歸故裏後,能與姑娘歸隱山林,過二人生活,該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隻可惜的是這樣的想法,到頭來,終歸隻是一場夢罷了。


    夢過之後,遲早是要醒的。


    “朕不準。”


    說著,舒墨陰沉著臉匆忙站起身來:“眼下朝政如此,我又抱病在身,遲愛卿是我唯一能信得過的,倘若連你都走了,你讓我一個人如何去應對接下來的事?”


    說到這裏,舒墨再次歎了口氣。聽得舒墨的歎氣聲,遲風微微有些猶豫。見得遲風猶豫,舒墨乘勝追擊道:“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若是你覺得打擊太大,一時承受不來,朕可以多給你寬限些養傷的時間。但是,後麵的戰爭,一定不能缺席,知道嗎?”


    強者之所以能夠成為強者,便就是因為,強者能夠承人所不能成之事。得到些什麽,便也必將失去些什麽。若是連這點兒痛都承受不了,又怎麽能夠成為真正的強者!


    說話間,舒墨站起身,溫聲道:“今日我來看你,也沒有別的事。知道你精神還算好,若沒什麽事,我便就先走了。”


    ……


    舒墨將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縱然遲風再有諸多不願,也是無濟於事。故而,他隻能拱了拱手,一臉難看的對舒墨道:“微臣……恭送皇上。”


    舒墨走出遲風的房間後,便去看了看他住的院子,這院子不大,裏麵種著不少杏花樹,杏花已經盡數凋零了。除此之外,偌大的丞相府中空空如也,甚至連尋常百姓住的地方好都沒有。


    得臣如此,真是他舒墨的榮幸。想到這裏,舒墨吩咐身旁的太監道:“小李子,待迴宮後,記得幫遲愛卿翻修一下丞相府。丞相是我的臉麵,而我身為這臉麵的主人,絕對不能讓他失了半分應有的東西。”


    那小李子聽得此言,二話不說,便拱手道:“理應如此,奴才即刻去辦。”


    而吩咐過小李子後,舒墨便也就從遲府走了出去。丞相府距離王宮並不甚遠,片刻之後,舒墨便就迴了王宮。此時此刻,蘇白在宮中已等候舒墨多時。


    待他來時,蘇白立刻走過去,他泯了泯唇,憂心忡忡地對舒墨道:“無涯說,他有話要跟你說,所以想要再見你一麵。”


    再見他一麵嗎?舒墨笑了笑:“一起去?”


    “不了。”蘇白退至一旁,神色有些認真的道:“這是你們之間的恩怨,我去插手,反而不好。”


    “也好。”舒墨摸了摸蘇白的臉,有些眷念的道:“等我迴來。”


    蘇白身上的傷勢尚未好全,不易多作走動,所以,不去也罷。留在宮中多養養傷,終歸是好的。再則,如果他養不好傷,他是會心疼的。他可真怕他一聲不吭,就離開他。


    現下,能夠永遠都站在他身後支持著他的,估計便就隻剩下蘇白了。


    想到這裏,舒墨重新將蘇白送迴宮中,直至將他送在床上,才再次走了出去。再出去時,想到無涯,舒墨的目光有些冷然,之於這個人,他無話可說。


    而此時此刻,天牢之中,無涯一身是傷,狼狽的坐在大牢裏麵,一遍又一遍的想著那些曾經和舒墨在一起的場景,他真想他。如果可以,他可真想再次迴到方麵初見他時的那天。那個時候,他還是天真無邪的他,而他也還是那個無憂無慮,錦衣玉食的無涯涯主之子。


    又或者說,假如他們從未見過麵就好了,如果不曾見過,今日這番光景,便就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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