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天戰敗,便被關進了天牢中,而隨他一道叛變或涉嫌叛亂一人,皆都被舒墨抓了起來,先前被尚天所誣陷,關進天牢之中的人也都被放了出來。


    無涯給他的真正名單,也被舒墨給重新拿了出來,在尚天飛揚跋扈的這些天裏,他可沒少抓他們的把柄,如今把柄抓夠了,再去抓名單上的這些人,簡直易如反掌。


    一時之間,朝堂之中亂作一片,這些人有些甚至雲裏霧裏的,雲裏霧裏便就被罷了官,不知有多少人欲哭無淚。更有甚者,為了所謂的“將功抵過”,還有人竟然能相互揭發。不等舒墨找上門,他們便就先主動送上了門,真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這次的朝堂,舒墨一鼓作氣,將之來了個大換血,丞相的權利也盡數交給了遲風。不過,遲風在得知舒墨要將大權交給他時,卻是拒絕的。為了拒絕舒墨,下朝之後,遲風便就去禦書房找了舒墨。


    此時此刻,禦書房中,蘇白正跟舒墨說著話,見得遲風來,他便會意的走出了門。在走之前,蘇白還不忘將門帶了上。


    待得門被關上後,遲風抱拳,對著坐在書案前的人拜了一拜,畢恭畢敬的道:“皇上,此次尚天叛亂一事,主要罪責皆在微臣,若非因有微臣的惻隱之心,朝廷也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臣有罪,恐難當此大任,還請皇上收迴成命。”


    聽得此言,舒墨手中書本放下,站起身道:“惻隱之心誰人沒有?”


    若是沒有,人又怎能稱之為人?這次的事,歸根到底,還是因他沒能護住他的“惻隱之心”,錯不在他。這般想著,舒墨泯了泯唇:“這件事情,不允許再商量,就這麽定了。”


    通過這次的事,加之他為自己寫的勸諫信,舒墨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的。故而將丞相的權利全權交之於他,他也是放心的。


    舒墨本以為遲風隻是在猶豫,推脫一番便就罷了,哪知他卻突然跪了下去,眸光堅定吐字認真的道:“請皇上收迴成命!”


    收迴成命,是他不配。


    聽得此言,舒墨皺了皺眉:“莫非你想抗旨不遵?”


    一句“抗旨不遵”,直將遲風說的有些汗顏,他忙低下頭,“微臣……不敢。”


    聽得此言,舒墨根本不給他反悔的機會,他背轉過身,重新往書桌前坐去,邊坐邊道:“既然如此,不必再議。”


    “皇上!”


    然而,舒墨已拿起書本看了起來,逐客之意明顯,顯然是已不想聽他多說什麽了。思及此,遲風無可奈何,隻得站了起來。


    從皇宮之中走出來後,遲風正要迴家,然而他剛一出宮,便就被人拉了住。遲風一個偏頭,看向來人,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那朝思暮想的姑娘,他便立刻紅了眼眶。


    看了看四周擁擠的人潮,將姑娘拉至人少之處,遲風有些哽咽的道:“你怎麽來了?”


    此時此刻,姑娘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不住擦著眼淚,有些難過的道:“我以為,你再也不會迴來了。”


    現在看來,真的是她多慮了,他終究是迴來了,不僅迴來了,還升了官。早上在聽聞大軍攻城之時,她便就知道了宮中近日發生的事,好在那奸人最後被皇上送進了大牢,而她的如意郎君,也被放了出來,不然她可真的要不知如何是好了。


    “怎麽可能呢?”看著她滿麵淚痕,遲風有些心疼的為她揩去臉上的淚水,輕輕歎了一聲:“在這兒等我多久了?冷不冷?”


    剛剛開春,天氣仍舊冷的可怕,今天的風有些大,他看她的手都被凍紫了。


    姑娘立馬搖了搖頭,能夠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別說是冷了,便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在所不辭。9剛到這裏,她伸出手,拿下遲風為自己擦著淚的手輕輕牽過他,淚光之中,她笑的眉眼彎彎:“將軍,隨我迴家吧。”


    她笑的很是好看,一滴淚從眼角滑落,直至滴進了遲風心頭,這已經不知是她第幾次流淚了,細細算起來,好像他每一次走,走的時候,不見她流淚,而迴來時,最先落淚的那個人,卻一定是她。


    想到這裏,遲風迴牽住姑娘的手,用自己溫熱的掌心為她暖著手,笑的很是好看,“走,我們迴家。”


    二人並肩,一路歡聲笑語著,像是尋常恩愛了多年的夫妻一般,因為他們懂得隻要住在彼此心裏,分別就不是距離,故而在分別重逢之後,他們誰都沒有隔閡,還像當初那般。


    不知何時,天空之中下起了小雪,飄雪紛紛揚揚灑下人間,落在衣上肩上,給人帶來了絲絲涼意。為了不讓姑娘受凍,遲風脫卻披在身外的長袍,將之搭在了姑娘肩頭。


    而姑娘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也不忸怩,隻道:“下雪了,將軍,我們快些迴家吧。”


    “好。”


    因平時有諸多公務要處理,遲風的家離皇宮並不甚遠,二人走了沒過多久,便就迴了家。此時已近暮春三月,下雪的同時,枝上的花也發了苞,路過一家種的杏花樹,姑娘停下腳步,帶著遲風看了看杏花枝上的花,柔聲道:“你才走了幾日,它們都要開花了。”


    二人走到庭前廊下,姑娘為遲風拍了拍身上的雪,送他進了屋子,便去了長袍,快步往門外走去,不一會兒,再迴來時,她的手上便多了一壺酒。


    遲風坐在桌前,看著那壇酒,不用想也知是何意了。八成是這傻丫頭怕他不迴來了,所以才給他釀的酒。這般想著,遲風心中不由生起了絲暖意。他站起身,接過那壇酒,問道:“喝嗎?”


    關於釀酒,遲風從不過問她釀了幾日,因為他知道,不管他走多久,多少次,她都能夠記得一清二楚。這些天數,都是他離開她的天數,他怕問起來,會讓她難過。


    若是往常遲風問這句話,估計姑娘早便開封了,不過今日的她,似乎並不急著開酒封,她走過去,將酒壇放在桌上,有些認真的道:“將軍,你娶我吧。”


    聽得此言,遲風微微有些怔愣,突然之間,他沉默了。他不是沒有想過要娶她,在尚天尚未用她來作威脅時,他確是心心念念著想要娶她的,隻是,在經過尚天的威脅後,遲風突然怕了。


    他不敢答應她,如今丞相之位合並之初,而他又尚未鞏固政權,他怕自己如今的地位,會成為威脅她的存在。


    見得遲風猶豫,姑娘滿含希翼的目光突然暗淡了下去,她低下頭,眼眶微紅的道:“為什麽?”


    當年戰亂之時,他怕自己戰死沙場,便對她一拒再拒,他說待得天下太平之後。一定會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她的。


    隻可惜,現在看來,到底是她想多了。她所想的那些事情,到頭來,終歸不過隻是一廂情願而已。思及此,姑娘抬眸,“你不喜歡我嗎?”


    “我……”遲風一時有些答不上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迴答她,他是喜歡她的啊,可是現在的他,確實該不能成親,倘若讓滿朝文武知道他在朝政正烏煙瘴氣亂作一團之時卻春風得意的成親,日後指不定要怎麽向舒墨彈劾於他。


    “既然這樣……”這般想著,姑娘將雙眼定格在酒壇之上,作勢便就要抓起它,一把往地上摔去。


    關鍵時刻,卻被遲風給攔了住,他劫過她手中的酒壇,有些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現在的我,不是不能娶你,隻是,嫁給我實在是太危險了,我不想讓你身陷危險、整日過提心吊膽的生活,我的心情,你能明白嗎?”


    “我不能。”姑娘淚目看著他,“這麽多年來,在奔向你的路上,哪怕明知是死,我可曾有半點兒退縮過?倒是你,我都不怕了,你又怕什麽呢?”


    “我怕你……”


    “死”字尚未說出口,姑娘便就傾身過來,吻住了遲風的唇。片刻之後,她放開他,笑了一笑,微嗔道:“傻瓜。”


    下一刻,遲風攬過姑娘,笑容之中有些酸澀:“你放心,從今往後,我再不會讓你擔驚受怕,過提心吊膽的生活了。”


    “娶我嗎?”


    “娶。”


    聽得這聲“娶”,姑娘心中壓著的大石終於落了抵,她抬起頭,笑問道:“什麽時候?”


    問清楚個確定時日,這樣一來,他就不至於一退再退了。而她,也好為自己置辦嫁妝。


    遲風想了想,便迴她道:“下月中旬。”


    這個月要忙的事實在太多,他得等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才能再與她講談婚論嫁之事。


    聽得此言,姑娘鬆了口氣,會轉過身,拿起那壇杏花酒,熟練的將之打了開,柔聲道:“我等著你,來,喝酒。”


    因他才離開沒幾日,酒是新釀的,甚至連香氣都算不上有。不過,他在意的並不是酒,而是陪他一起喝酒的人。


    這般想著,二人坐將下來,靜靜的喝著一壇酒,誰都沒有說話。門外尚還下著雪,投過窗子看著門外紛紛揚揚的雪,遲風勾了勾唇,心情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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