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因著收到了舒墨的“花名冊”,尚天忙著收拾朝堂之中的人,根本沒空再引暴亂。


    他每抓一個人,便就會減少手下殺人的次數,這樣一來,暴亂的人少了,而他做的事,在別人眼中,也就成了對的。


    半個月過去,暴動漸熄,尚天將朝堂之上的牌也洗了個大差不差。在手中大權漸漸穩定之時,他甚至都已起了迫不及待的將右相拉下台的心思。右相可是舒墨的左膀右臂,倘若能把他拉下台,估計距離舒墨倒台的日子,便也就不遠了。


    權利這種東西,便就像是毒品一樣,不碰則矣,一旦碰了,誰都不能置身事外。這樣的想法一旦產生,心思便如洪水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一番思索之下,尚天瞅了個時間,派人給右相發了封邀請函。


    在此之前,他已暗箱操作了不少人去參右相的本,不過卻都被那懦弱無能的舒墨給駁迴來了,他們奈他不得,為今之計,便也隻有他親自上陣了。


    這般想著,尚天將身來在清口館中,打算來個請君入甕,拉右相下水。


    入夜,右相來了。這是位模樣隻有二十七八的白衣公子,模樣白淨,生的很是好看,好看之中帶著幾分忠敏正直之感,進了清口館,尚天已等候了他多時。


    隻見這白衣公子舉手投足之間,皆都板正無比,板正雖好,但過於板正,尤其是到了這種女人雲集的地方還這麽正經,便就顯得另類了。另類的人,不管對錯,都遲早是要被擠出圈子的。


    這般想著,尚天迎過去,遠遠笑道:“遲風,您來了。哎呀,您是不知道,本相在此等了您不少時間呢。您可真讓尚某一陣好等呐。”


    說著,他作勢要去套近乎,卻被遲風推開了。他板著臉,冷冷的走進房間,自顧自找了個地方坐下,嘲諷道:“都等了這麽久,左相還急於這一時嗎?”


    一語出,直聽的尚天一臉難看。片刻之後,他難看的臉上便就又恢複了笑意。笑著笑著,尚天抽了抽嘴角,嗬嗬著跟他走過去,迴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動聲色的道:“遲風啊,遲大人啊,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尚某喚您來,也全都是出於好意。”


    遲風瞥了他一眼,涼涼道:“有勞左相百忙之中多費心了。”


    聽得此言,尚天臉上的笑挎了下去,一陣隱忍,最終,他嗬嗬道:“我聽聞,遲大人家中有位待娶的良人?”


    “……”


    提到這個人,霎時之間,現場氣氛頓時冷了下來。過了半晌,遲風抬起眸子,終於正視了眼尚天。此時此刻,絲絲殺氣從他眸中傳向尚天:“你想要什麽?”


    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因為幸運,才被舒墨從戰場上救下來,一步步爬到了今天這個位置。而那個姑娘,是一次去執行任務時,他從橋上打馬過,而碰見的位在溪邊浣紗的姑娘,姑娘生的極是好看,而他,看上了,便就再也沒有放下過。


    所幸的是,在經曆了戰亂、生死別、開國這些事後,他們最終誰都沒有離開誰。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怎麽可能舍得讓別人傷害她半分。


    一見他這表情,尚天幹枯的臉上終於擠出了抹灰心的笑,他也不客氣,直接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說著,他將舒墨給他的花名冊拿出來,將第一頁用朱砂圈著的名字示意給遲風看:“聰明如遲大人,不會不懂皇上的意思,也不會不懂尚某的意思。”


    聽傳言說,舒墨將花名冊給了尚天,而他拿的這本冊子,無疑便是舒墨的那本花名冊了。那本子的第一頁,用朱砂圈著的名字不是別人,正是他。


    所以說,尚天的意思是,他要他用他的命,來換他的“良人”的命。沉默片刻,遲風抬眸:“這次的暴亂,最大的源頭,是你。”


    這是一個陳述句,沒有半點兒疑問。


    而尚天也沒否認。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們二人之間的臉皮也早不知撕破了多少次了,也不差這一次。


    這般想著,尚天不答反問道:“遲大人,不知您考慮得怎麽樣了?”


    主動認罪,從而救出他的良人,這種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事,換作別人或許做不來,但若是換作遲風,便就不一樣了。身為他的對手,他清楚的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裏。


    “容我考慮考慮。”


    “我隻給你三天時間。”尚天站起身,冷哼道:“倘若三天之內,遲大人考慮的結果差強人意,便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說話間,他便已走出了門,在關門之時,為了給他製造成一種強硬的感覺,尚天關門的動作十分粗魯。關罷了門,他勾了勾唇,便朝著樓上走了過去。難得來一趟清口,不好好的逍遙自在一番,那可怎麽行?


    而另一邊,被尚天這麽一通威脅,他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見不到心愛的姑娘了。遲風麵色沉重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尚天這個老奸巨猾的,知道姑娘在他心中的位置,故而在這件事上,他給他的問題不是姑娘與國家大義之間的抉擇,而是姑娘與他之間的抉擇,可但凡是與她有關的,他的選擇,從來都隻有一個選擇。


    出了清口樓,從不飲酒的遲風喝的醉醺醺的,這朝堂之上的事,他再清楚不過了,該怎麽走,走什麽樣的路,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正因為清楚,他才覺得不甘心。


    如今尚天一手遮天,舒墨卻對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不管他半分。再這樣下去,天下改朝換代是遲早的事。而在這個時候,他若退了,就真的沒有再能與尚天抗衡的人了,舒墨的這個皇帝的位置,恐怕當的會更如履薄冰。


    一路心思沉重的迴到家,尚天打開自己那與丞相府略顯不符的柴扉小門,輕著步子走向屋內。春日已至,院中碧植生機勃勃,空氣中彌漫著股淡淡的青草香氣。這些花花草草,皆是他心儀的姑娘親手種的。


    想至此處,他正要開門,院落之中的小房子卻先一步被人打開了。一人從門內奪將而出,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阿遲,你迴來啦,我給你熱了……你怎麽一身酒味?出去喝酒了?”


    看著從門內走出來的姑娘,她的眼睛很大,看向他時炯炯有神。霎時之間,遲風眼眶微紅,忍不住想要落淚。但因怕她擔心,他便強行止住了淚,輕輕的應了一聲。


    姑娘聞言,無聲的歎了口氣,“我還想著要你陪我一起吃飯呢,誰知道你……”


    “隻喝了酒。”說著,遲風輕輕牽過她的手,強迫自己擠出一抹笑容:“吃飯吧。”


    身為遲風的貼心人,她能明顯察覺到遲風有心事,近來朝堂上的煩心事確實很多,不過這些事情,他從不會帶到家裏來,縱她想要替他分擔些煩心事,也是無濟於事。這般想著,姑娘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很快的,她便伸出兩隻手,將之抵在遲風唇邊,安慰道:“都已經到家了,還愁眉苦臉著做什麽?笑一笑十年少呀。”


    嘴角被迫撐開,遲風笑了笑,一把將姑娘帶進了懷裏。將下巴抵在她頭上,遲風有些眷念的嗅著她發間的香氣,有些不舍的道:“這麽好的姑娘,以後真不知要被誰給娶走了。”


    姑娘抬頭看他:“說什麽傻話呢?”


    她怎麽可能會舍得離開他。思及此,她伸出手,輕輕攥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的道:“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無論如何,我都等著你來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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