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赫連閻敗落,一路向西行進之時,此時舒墨心情頓時大好。但當他聽到鍾離無厭戰死、赫連鬆落下落不明的消息後,登時一陣沉默。


    他怎麽都沒想到,戰爭打到這一步,赫連鬆落會生死未卜,更沒想到,鍾離無厭會戰死。隻是,古來征戰幾人迴,沙場之中,輸贏從來無定論,既然去了沙場,戰死,雖在意料之外,卻也是必須要接受的。


    因著他們名義上都是月西風的人,故在這二人死了後,舒墨隻能悄悄給他們建了座衣冠塚,為了不讓人發現,他們的墓被合在了一起。這二人在生前,便頗已情深義重,故在死後,能被葬在一起,黃泉之下,也倒不顯寂寥。


    因著一連死了兩位左膀右臂,舒墨殺赫連閻的心便也愈發濃重。在王城漸穩之後,他便派了無涯去追赫連閻。王城位於北方,赫連閻要逃亡的地方正在西北方向,派無涯去攔赫連閻正合適。


    先前因著和親之嫌,北夏本就與他有些不穆,倘使讓赫連閻煽動北夏出兵,那他好不容易平定下來的天下,恐怕又要硝煙四起的。無論如何,這都是舒墨不願看到的。


    在天寒地凍的情況下,無涯派兵守了數日,仍舊沒能等來赫連閻,心中對赫連閻的憤懣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消解的。故而在收到命令後,他便毫不猶豫的去追擊了赫連閻。


    在無涯想著赫連閻行進的同時,月西風也已在赫連閻將要逃出山河關的最後一秒,將他攔在了山河關中。赫連閻見狀,知大勢已去,忙拔出劍,預備作最後的掙紮。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此時此刻,赫連閻這座大山已然倒下了,他所剩無幾的隊伍不過是大山倒下後所剩的殘渣碎片而已,如何能抵擋過月西風的金戈鐵馬。


    故而,幾個迴合之下,向來所向披靡的赫連閻最終還是敗了陣,由於山河關被封了住,他無處可逃,便帶著兵逃向了河山之中。河山是山海關內的一座河中山,因在河中,四周進攻較為困難,是處易守難攻之所。


    可,盡管易守難攻,赫連閻還是知道自己敗了。他根本不能對付得了舒墨的大軍。待得舒墨的援軍一到,甭說河山,北夏屁都會敢放一聲。


    是夜,在糧草將盡的情況下,赫連閻將自己從鍾離無厭那裏奪來的匕首磨利,抱著赫連鬆落已經冷卻的屍體,心情沉重的看著天空。


    一夜大雪下過之後,夜晚的天清明無比,天上有漫天星子。看著這星子,赫連閻笑了一笑,此時的他披頭散發,麵上覺顯滄桑。但他的笑容卻十分開心,他攬著赫連鬆落,問道:“乖侄子,你還記得,六年之前,我們一起坐在屋簷上喝酒的時候嗎?”


    那天星辰漫天,他們二人喝著酒,各自說著各自的理想與抱負。他對他說,他這一生,一直都有一個夢想,他希望自己能和愛的人一起白頭到老。可他卻對他說,他喜歡一個姑娘,喜歡好多年了,他想陪著她,然後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


    可惜的是,到了最後,他們誰也沒能實現當時的夢。


    想至此處,赫連閻突然有些悲傷。眼淚奪眶而出,赫連閻輕輕摸著赫連鬆落的頭,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摸一件稀世珍寶。緊接著,他在他的發間輕輕落下了一吻。


    良久之後,他抬起頭,擦了擦眼角的淚,問身後的人道:“做好了嗎?”


    “迴主子,”一人走過來,抱拳道:“棺材已經備好。”


    “好。”


    說著,他站起身,將赫連鬆落攔腰抱起,深色淡淡的道:“明日月西風攻入島中,爾等隨我與他決一死戰,我若不死,不到最後一刻,戰爭便就不能停。我若死了,記得埋我。”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將我與他……葬在一起。”


    那人聽完,已是淚流滿麵。他走上前兩步,哽咽地道:“主子……”


    在那人的哽咽聲中,赫連閻最後看了一眼懷中的人,他睡得很是安詳。他的離去,像是隻是睡著了一樣。隻是,赫連閻知道,他這一睡,便永遠也不可能會醒來了。


    這般想著,赫連閻長歎了聲,迴轉過身,將赫連鬆落往一處抱去。此時此刻,那裏已儼然橫著一頂棺材,棺材是現做的,有些簡陋。


    赫連閻走到棺材麵前,小心翼翼將赫連鬆落放了進去。緊接著,棺材被輕輕蓋上,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眼前。赫連閻閉上眼睛,迴轉過身,什麽話都沒再說。


    一夜獨坐下來,赫連閻將鍾離無厭的匕首磨得蹭亮,第二日天一亮,他滿臉嚴肅地將匕首揣進了懷裏,看著手下所剩無幾的兵,什麽話都沒有說。但,盡管如此,也已是無聲勝有聲。


    在赫連閻整頓好殘兵之時,月西風也已乘船而至。一夜未眠,他的身子根本經不起消耗,故而在來的船上,他隻能坐在船艙內。


    待得行至河山岸邊,大軍下了船,便在原地等著月西風下船指揮。縱然身體已經消耗過度。月西風還是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讓人攙扶下了船。


    看著白茫茫一片的河山,他走下去,穿過眾將士,看著河山雪地上雜亂的腳印,盡管這些腳印雜亂無比,但卻都指向一處。看著那出叢林掩映之所,他泯了泯唇,嗬出一口冷氣:“走吧。”


    赫連閻的大軍隊伍人數所剩無幾,這場仗,無論如何,都是他敗了。而他,要想在新王朝立足下來,隻有取下赫連閻的項上人頭,才有一絲希望。


    一語出,大軍一路向著地上腳印所行的方向尋去。河山不過區區十餘丈寬,赫連閻根本躲無可躲。故而片刻之後,月西風便就找到了赫連閻的隊伍。


    一見到赫連閻,月西風朝著他笑了笑,抱拳道:“閻兄,多有得罪了。”


    “不用廢話。”對上月西風,赫連閻一臉冷漠。他拔出劍,淡聲道:“今天,這裏也是你的葬身之地。”


    聞得此言,月西風勾了勾唇,用一副極不在意的模樣道:“我等著。”


    他可一刻也沒忘過,朝雲失去雙腿,究竟是誰造成的。都說赫連閻是個睚眥必報之人,而他又何嚐不是呢?在這世上,動了他的人,還能長長久久的活在這世上的,除了赫連閻,根本沒有別人。


    不過,而今,這個人,也要死了。真是好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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