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鬆落對他敬了杯酒後,便再也沒有看他一眼。可盡管如此,赫連閻還是覺得,自己的心亂極了。他強壯鎮定,企圖以飲酒來掩飾自己的慌亂。然而飲了幾杯酒後,效果並不甚大,他反而更心亂了。


    飲罷了酒,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自己的話,他們在說什麽,赫連閻全都沒有聽見,他隻看見眾人的嘴一開一合著,像是一個又一個豺狼猛獸,殘忍而無趣。


    比起這些,他滿腦子幾乎都是赫連鬆落在看他時,那一抹若有若無的、淡淡的笑意。——他對他笑了。


    因著這一抹笑,推杯換盞間,赫連閻喝的酩酊大醉。


    烹羊宰牛且為樂,一場酒席下來,大家盡興而歸。直到帳中隻剩二人,赫連閻才漸漸迴過了神。而在這時,赫連鬆落看了眼他,忽地站起身,向他走了過去。


    在走向他時,他手裏正抄著壺酒。赫連閻見比,眉頭突突直跳。他下意識的想要往後退,但退當然是不可能退的。他坐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過來,他一靠近,他的眼中像是深冬寒夜裏開了朵桃花,盈盈春水臥於眼間,這個人看的他不知是酒醉還是心醉,醉得他直想溺死在這朵盛開的桃花裏。


    “一起喝?”


    舉了舉手中酒壇,赫連鬆落一撩衣擺,淡定地坐在了赫連閻身邊。


    燭火閃爍著,二人身上渡了層橘色的光,在這昏黃的燭火之下,他們看著對方,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彼此還有能相坐對酌之時。


    心中雖有萬語千言的感慨,但二人誰也沒有提及一句。片刻之後,赫連閻拿起酒壇堆中一壇新拆的酒,很是散漫地與赫連鬆落碰了碰酒壇,將之一飲而盡。


    酒水順著臉頰滑下脖頸,一路沒入衣襟,浸出圈圈水漬。赫連鬆落拿著酒壇,輕泯了口酒之後,便靜靜地看著赫連閻喝酒。


    赫連閻本就喝了不少酒,再次喝了壇酒,便有些醉了。而在這時,赫連鬆落站起身,淡聲道:“你醉了。”


    聽得此言,赫連閻抬頭,看他道:“你不希望我醉?”


    “希望。”


    一語罷,赫連鬆落一個掌刀坎暈了赫連閻,伸手朝他身上摸去。既然是盜玉符,無論迎合與否,都始終是要與他翻臉的,此時將他打暈,倒還清淨一些。


    玉符果然在赫連閻身上。摸出三枚玉符,赫連鬆落正要將之裝進懷中,忽在這時,隻聽帳外有人喊了聲:“王爺?”


    聽得此聲,赫連鬆落眸光一沉。就在外麵那人要進來時,他一把背起赫連閻,快步向帳外走去。


    那人剛一掀開帳簾,便見一人正從帳中出來,他嚇了一跳,定睛看時,才鬆了口氣,問道:“王爺呢?”


    赫連鬆落走出營帳,看向來人,淡聲道:“醉了,我送他迴去。”


    聽得此言,那人這才留心到赫連鬆落背上還背著個人。看得赫連閻一臉醉意,他訕訕地笑了笑:“宴席散了,我來收拾酒席。”


    在他說罷,隻見不遠處,正有幾人端著盤子向此行來,應是前來收拾酒席的。此地不宜久留,緊了緊背著赫連閻的手,他點了點頭,鎮定地從這人身邊走過。


    豈料剛走兩步,那人似是想起了什麽,就又跟了上來。這人一過來,赫連鬆落立刻全神戒備,大有一種隻要被他識破,便就立刻了結他生命的架勢。


    “大人,要不換我來背吧?”


    暗暗鬆了口氣,赫連鬆落冷然道:“不必。”


    那人還要說什麽,赫連鬆落冷乜了他一眼,他便瞬間沒了言語。打發過這人,赫連鬆落有驚無險的將赫連閻送至了營帳。此時營帳漆黑一片,透著月色滲入營帳的微光,他一把將赫連閻放到床上,轉身便就要走。


    卻在這時,赫連閻一把拽住了他。


    感受著手腕處的溫度,赫連鬆落身體微僵。就在他以為他醒了時,卻聽赫連閻醉醺醺地道:“別走……別……”


    聽得此言,赫連鬆落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某個夜晚,他也曾對他說過似曾相識的話。那時他還不解話中真意,權將之當作是朋友之間的依賴之情。而今想想,難免不令人心情沉重。


    說到底,他會盜得玉符,不過是仗著他對他仍念念不忘而已。利用別人的愛來成全自己的大義,受傷的不止是他,還有他自己。可是,在這是非場中,有多少東西,不是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呢?


    這般想著,赫連鬆落伸手抹下他拽著他的手,闊步向外走去。


    在赫連鬆落走之後,黑暗之中傳來了道寂寂寥寥的歎息聲,這聲音不大不小,如同下了雪後,經雪催折的梅花一樣。漫天雪地中,梅花落了一地,落成了一滴滴觸目驚心的血。而他的相思,則正如杜宇泣血一般,相思隻剩下一腔無病呻吟的傷,因是無病呻吟,故從未有人搭腔。


    真是寂寞。


    …


    黑夜之中,赫連鬆落就著月色,一路向外走去。今晚的軍營有些沉寂,沉寂的讓人有些不安。他總覺得,玉符盜的太過順利了,順利的根本不想是赫連閻的作風。可具體哪裏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可當他從營帳中走出,被人包圍著押迴去後,他才知道了哪裏不對——赫連閻沒醉。


    此時營帳燈火通明,赫連閻半倚在躺椅上,手中端著隻碗,一見赫連鬆落進來,他挑了挑眉,故作天真的笑道:“阿落,你這是怎麽了?”


    眼睜睜地看著懷中玉符被人拿走,赫連鬆落眸中登時冷然一片,被欺騙的感覺湧上心頭,他冷聲道:“你沒醉。”


    他沒醉?聽到這話,赫連閻仿佛聽到了驚天笑話,他低低笑了幾聲,忙將快要灑出來的醒酒湯端向旁邊,忍俊不禁的道:“我當然是醉了,不然怎麽能看到這出好戲呢?”


    說著,他垮下臉,對站在赫連鬆落兩旁的人道:“都下去吧,玉符照舊派人送給赫連朝雲。”


    赫連鬆落因何盜玉符的事,他是知道的。玄門在壓迫鳳昭之時,他就已與韓霹聯合了。不然隻憑韓霹隻身一人,根本不可能進入軍營。既然舒墨想要利用赫連朝雲對付他,那他也不介意利用他拉赫連朝雲一把,隻要他敗了,赫連暮雨才有機會,取代他的位置。要知道,比起赫連朝雲,赫連暮雨可好對付多了。


    “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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