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連閻說完開戰的下一刻,一人被侍衛從舒墨大軍之中帶出。這人身材纖長,縱是被人縛著,身形依舊站的筆直。他眉目冷清,麵上雖無表情,卻已似有萬種風情欲要言說。今日的他一身圓領白衫,腕間束著黑色箭袖,腳踩黑色長靴,清冷之間,無形給人一種颯踏之感。


    赫連閻見了他,鬆垮著的身體瞬間不可控製的緊繃起來。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赫連鬆落,他的心跳好像慢了下來,身邊所有人似乎都不存在了,他的眼裏不自覺的隻想有他一個人。


    赫連鬆落被人押著肩膀,直至行至月西風跟前,他才停下步子。月西風見來人是他,心中微微有些冷然,赫連鬆落原本是舒墨的人,後來叛變入了鳳昭,歸入他之門下,在他入他門下的這段時間,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他,前段時間他派他接應盜虎符之人時,便就是在試探他。結果他謹小慎微,什麽紕漏都沒有出,他便勉強打消了對他的顧慮。


    豈料終歸是大意了。赫連鬆落看上去雖是為救他而被綁,卻十有八九是自願如此的。又或是說,在他利用他來束縛赫連閻時,他也在利用著他。他從一開始,便就是舒墨派在玄門的臥底。而今二人之所以這麽冠冕堂皇,想來是為所謂的“名聲”。表麵上,赫連鬆落是為救玄門而被捉,玄門便就欠了他個人情。日後待他迴去,若想因此事而對付於他,非但麵子上不好看,說不定還會落得個為天下人所不恥的下場。


    為今之計,他怕隻有順著舒墨的劇本走這一路可走了。這般想著,月西風重重咳了幾聲,略帶歉意道:“難為赫連公子費心,趕來救……”


    “救你?”


    赫連鬆落冷眼看著月西風。舒蕁所受的傷、她淚眼望他時的目光如在眼前。有多少次,在看到她難過之時,他都恨不能親身受她所受之傷、曆她所曆之苦,之於她的傷痛,正因為他感同身受,所以他才覺得無力,而他有多麽無力,便就有多恨月西風。


    若非是他暗箱操作,舒蕁怎會被帶出府?若非是他,鳳昭怎會派人……思及此,赫連鬆落再看他時,眸中豈止是冷然。


    他怎麽會救他呢?


    掩唇的動作一頓,月西風抬眸,正對上赫連鬆落的眸子,這雙眸子冰冷的沒有溫度,細看之下,似乎還有恨意含在其中。看著這雙眸子,月西風如墜冰窖,莫非現在的他,就連維持表麵情誼的心思,都沒有了嗎?


    便在這時,舒墨突然道:“赫連閻,這兩個人,莫非……當真換不得四枚玉符嗎?”


    赫連閻收起投在赫連鬆落身上的目光,一臉淡然地從草地上坐將起身,百無聊賴地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草,勾唇笑道:“舒墨,與其在不值一提的玉符上下功夫,不如,你殺了他們,我帶兵殺了你。”


    “是嗎?”


    聽得此言,舒墨非但不慌,反而從容自若地道:“那便如此吧,反正,如今的玄門,也已變天了。”


    一語罷,守在月西風身後的侍衛猛然拔劍,赫然將刀對準了月西風的脖頸,那人輕輕用力,鋒利的劍鋒便在他的頸間劃了道口子,殷紅的血從他頸間流出,浸濕了半邊衣領。


    緊接著,又一侍衛拔劍,毫不猶豫地將之往赫連鬆落胸口紮去。說時遲那時快,赫連鬆落喝道:“住手!”


    然而,遲了,劍尖已沒入赫連鬆落胸口,鮮血順著劍鋒流出,大滴砸落在地上,赫連鬆落眉頭微皺,緊繃著的身體微向前傾,似乎隨時都要倒地,但下一刻,他卻被那朝他拔劍的侍衛扶住了,那人扶住他,隱隱有要再將劍往他胸中送之意。


    赫連閻見此,大腦似有雷聲轟然炸開,心跳驟停了一拍,他忙喚道:“你給我住手!”


    下一刻,他一聲令下,藏在人群之中的蘇白被人帶出,赫連閻一把將之拽過,幾乎是失控地道:“既然夜王如此不留情麵,那這個人,本王也隻能勉為其難的送他下地獄了。”


    說著,不待舒墨有何反應,赫連閻一把抽出別在胸口的匕首,就要往蘇白頸間送。他就不信,在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後,他能依舊這般風淡雲輕。玉符他當然能夠給他,之所以遲遲不給,是因為他想看月西風吃苦頭。但他想要的,不是赫連鬆落也一塊兒受難。


    被赫連閻箍在懷中,蘇白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在這一刻,他確實對他起了殺意。盡管他知道,他的殺意並非因他而起。


    對麵的舒墨怎麽也沒想到蘇白會在赫連閻手中,此時見了蘇白,他忙揮手,製止了身旁人的動作。侍衛拿開放在月西風頸間的劍,緩緩退至一旁。待劍被拿開後,月西風捂著破了皮的脖子,臉色微微有些蒼白。舒墨是真的敢對他下殺手,但他在意的不是這個,他在意的是:“夜王所言變天是為何意?”


    舒墨斂眉,淡聲道:“自然如你所想。”說著,他又對月西風道:“你要想清楚,你我終究不過隻是這山河盤上的一枚棋子罷了,閻王手中的玉符,最後應該歸於誰。”他抬起頭,看了眼蘇白:“我聽說,荊州之戰,太子非是逃了,而是被人救走了。”


    能在無涯的追捕下逃走的杳無蹤跡,救他之人,一定有些極為強大的實力。因著這層關係,舒墨敢斷定,月西風與赫連朝雲背後是有人的。但他來找他合作,雖是假意,也確有幾分想要利用他對付太子之意。不過,在對付太子這方麵上,他選擇的非是與他合作對付赫連朝雲,而是將他們之間的戰爭帶至荊州,從而擾亂赫連朝雲——他不忍傷害他。故而,這次他之所以能贏,靠的便就是他對太子的這份惻隱之心。


    他為何阻止赫連朝雲舒墨不得而知,舒墨知道的是,月西風與太子有分歧。這個分歧,既然能上升到月西風不惜鋌而走險與他合作,定然是不小的分歧,舒墨猜測,此分歧定然與那背後勢力有關。


    果不其然,在聽到赫連朝雲被救走,加之先前被提到的“變天”時,月西風本就慘白的臉更顯蒼白。他果然還是……還是……


    這般想著,月西風歎了口氣,在雙方對峙不下時,他忽地自語道:“四枚玉符,換我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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