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邪退軍,韶關脫了困,但舒墨並未因此而放鬆片刻,封邪不死,韶關便永無安寧。


    於是,他偏頭去看赫連鬆落,淡聲道:“再過半個時辰,便集結人馬,攻入北夏,困住封邪。”


    赫連鬆落點了點頭,剛要開口,卻被一匆匆行來的士兵打斷了話,那士兵走至二人身旁,神色慌張,忐忑道:“不好了,公……公子,夜王殿下,郡主她……”


    舒墨一驚,一下從竹椅上站了起來,不顧腿上之傷,斥道:“我不是讓你們看住她的嗎?”


    那士兵噤若寒蟬,顫聲道:“都怪屬下辦事不利,還請夜王殿下責罰。”


    人都已經跑了,此刻再去責罰,又有何用?舒墨罷了罷手,不耐煩道:“行了,你下去吧。赫連……”他剛要喊赫連鬆落,身邊哪裏還有赫連鬆落的蹤影。


    舒墨歎了口氣,據他對他的了解,這人定是要棄大軍於不顧,而去追了舒蕁。他沒奈何,看來,剩下的棋子,便隻能由他一人來下了。


    蘭城,鍾離無厭驅散城中百姓,與蘇白並肩在城牆之上。二人佇立良久,直至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城中雖空無一人,卻仍有萬家燈火亮著,且在天黑之前,便就已是亮著的。


    此刻的鍾離無厭,少了平日幾分嬉笑,多了些許沉穩。蘇白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原來,素愛歡聲笑語的人,安靜下來之後,會是這般模樣。


    鍾離無厭心情複雜,眸中一片暗淡。當年之事再次湧入腦海,直將他壓的喘不過來氣;世人皆知他是神王穀弟子,乃穀被屠之後的幸存者之一,因著受了驚嚇,才從天才變成了瘋子;可又有誰知,神王穀遭屠一事,他乃始作俑者。


    這般想著,師父慘死的畫麵再次重現在了眼前,鍾離緊攥雙手,暗淡的眸光之中,充斥著滿滿的愧疚。可若再重來一次,身為穀主大弟子的他,又真能棄師父於不顧嗎?


    隻是,這救人的代價,過於沉重了。沉重的他喘不過氣來。


    長歎了口氣,鍾離無厭道:“蘇白,你說,一個害人無數的人,還有資格……被人在乎嗎?”


    不知他鍾離無厭因何這麽問,蘇白思慮片刻,坦誠道:“若真有人在乎著自己,那人在乎的,想來不是這人殺了多少人,他在乎的,是這個人。”否則,在乎就不叫在乎了。


    鍾離無厭聞言,苦笑一聲,看著城外漸漸升起的圓月,神情落寂的道:“或許吧。”


    便在這時,城門之外,一人匆匆騎馬而至。待行到城門之前,那人一躍下馬,屈膝跪地,沉聲道:“報!封軍已在三裏之內!人馬約十萬有餘。”


    鍾離無厭聽罷,長吸了口氣,對蘇白道:“想不想看看,小爺是怎麽以一人之力,將這大軍拿下的?”


    在說“拿下”之時,鍾離無厭便像在說拿東西一樣不以為意,蘇白心中無語,麵上卻道:“你若能做到……”


    “你便幫我辦件事兒。”


    “什麽?”蘇白沒有反應過來。


    鍾離無厭不言,衝他笑了笑:“我欠一個人點兒東西,此次出來,便是想把這樣東西……還給他。因而用得上你。”


    聽及此,蘇白暗暗鬆了口氣,若隻讓他代為歸還東西,也並非是難事;他點了點頭,答應道:“既如此,幫你亦是應當的。”


    二人語罷不久,城外忽傳一陣馬蹄之聲,此聲聲勢浩大,乃是封邪之軍到了。在封邪將至此地之時,鍾離無厭戴上麵具,別過蘇白,無所畏懼地下了城樓。


    很快,城門被開了條縫,鍾離無厭從中走出,踱步於護城橋上,他雙手背後,煞是閑庭信步。


    封邪率兵抵達蘭城城邊,遠遠便見城門前站著一麵具男子。目光定格在那男子麵具之上,封邪咬了咬牙,這人就算化作骨灰,他都能認得他。


    對上他的十餘萬大軍,他竟獨自一人站在護城橋畔,為免也太過狂妄了。神王穀那次是因穀霧之中有曼陀羅藥,才致使毫無防備的他著了道。如今他既已熟知他的套路,他當真以為,他還能以一人之力,敗萬千大軍麽?


    這般想著,封邪罷了罷手,示意身後大軍停下。待示意過後,他跳下馬,隻身一人向鍾離無厭行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他便要讓他嚐遍這世間所有的痛!


    見封邪上鉤,鍾離無厭眸光一緊,拔出腰側長劍。一路跟隨赫連鬆落與蘇白來此,無非是因得知此人尚在人世,他才想與之來個一刀兩斷,此時,當是時候了。


    封邪一步一步走來,邊走邊恨恨道:“白麵羅刹,昔日之仇,老夫時刻銘記在心,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鍾離無厭笑了:“當年邱城一城之人全部死絕,狗皇帝因何誅你九族,你當真不知嗎?”


    那年神王穀一役過後,赫連大軍死絕的同時,神王穀中幾無一人生還。偌大的神王穀,愣是從炁氣充沛之地,變成了埋屍之穀,他無去處,便輾轉到了邱城。


    這人因戰敗一事懷恨在心,便一路追他到了城中,誤打誤撞將劇毒下在了百姓吃水用的井中;那毒毒發後,變作瘟疫,全城無一人幸免於難,哪怕他有醫術傍身,都沒能救得過來一人。


    本來全城之人,不會全部都死,而他因懼皇上怪罪,便想將此事壓下來,他這一壓,全城之人無一人能出城,幾乎都被活活困死在了裏麵。


    哪知東窗事發,此事被狗皇帝知道後,下令捉拿於他,豈料他卻將罪責全權推脫於他所練的“邪術”之上。而那狗皇帝,又怎麽可能會信他?


    封邪隱於麵具下的臉變了變,當年之事,若非因這少年,便也不會發生。因而他揮劍道:“廢話少說,受死吧!”


    鍾離無厭冷哼一聲,提劍上去,接下封邪一劍,他順勢一偏,將劍勢繞開,以肘為攻,欲要給封邪來上一擊。


    封邪豈能如他所願,一個側翻,躲過鍾離無厭一招,他反手向鍾離無厭頸間抹去,鍾離無厭以劍作盾,再次將之擋了下來。


    在二人打鬥之時,蘇白知時機已到,便下樓去準備鍾離無厭所囑之事。封邪大軍則站在原地,不進亦不退。


    不知過了多久,刀光劍影之間,二人已戰數百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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