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


    容德匆匆跑迴城,吩咐守城之人關上城門,又派重兵把守。但關罷城門,他後知後覺,知此非是長久之計,因而領兵往城主府奔去,預計收拾東西,走為上計。


    奔至城主府門前,隻見大門開著,容德想也未想,快步走將進去。


    然而,半隻腳剛踏進去,他又迅速抬了迴去。便在容德需要逃離此地之時,一群人從門內衝出,直將其圍了個水泄不通。


    容德額間不斷冒汗,故作鎮定道:“你們這是作甚?還想造反不成?”


    “造反?”其中一人聽罷,嗤笑一聲:“我倒還想問問,城主這次迴來,是做什麽的。”


    語罷,他吩咐身後之人,將院內之物抬出。眾人讓開一條道,一遝遝銀票被人抬出,厚度足有馬車之高。除卻銀票,後麵另各抬出幾擔金銀細軟。


    銀票雖與主人互不相識,可這些金銀細軟,主人卻是認得的,正是前幾日店鋪被盜之物。此刻盡數出現在城主府中,兇手是誰,已不必多說。


    容德麵色一變,否認道:“這不是……”


    “方才我可聽說,某人投奔人不成,反而吃了敗仗,故而……”這人拉長尾音,道:“此次迴來,怕不是為的就是將這些……”


    一語未盡,眾人罵聲四起。方才城外鳳鳴之戰,其聲穿牆入耳,眾人不但聽的清清楚楚,也打聽的清清楚楚,這廝原來投奔了赫連閻。


    而作為商人,城主投奔誰,他們都不關心,他們真正關心的,還是手中利益。如今利益受損,容德失勢,不趁機動手教訓其一番,豈能解心頭之恨?!


    被這麽些人罵著,容德麵色青了黑,黑了青,恨不得將這些無事找事之人,當場處死。思至此處,他這才想起自己入府時,還帶了數十人眾。


    底氣稍足,容德甩袖,冷哼道:“此處是城主府,還輪不到諸位撒野,若是你們執意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此言不說倒好,一說眾怒紛紛,便在這時,“啪”的一聲,不知是誰砸了容德隻鞋,這鞋好死不死正中麵門。容德捂住臉,怒不可遏道:“快把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給我抓起來!”


    然而,迴答他的,隻是一陣拳打腳踢。至於那些所謂的他的人,在看到眾人這架勢時,早已不知逃向了何處。


    便在這時,赫連鬆落率兵趕來,見此場景,邊走邊道:“住手。”


    聲音雖小,好在身旁之人夠多,很快地,便有人注意到了赫連鬆落。見一隊身著盔甲之人向此行來,這些人知事不妙,因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跑!”


    一個“跑”字,眾人不忘去搶銀票及細軟。一番哄搶,才肯離去。片刻之間,原本被圍的水泄不通的府門空空蕩蕩,連盛放錢財的架子都未留下。


    容德抱頭瑟縮在地,一動也不敢動。


    赫連鬆落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眸中一片冷然:“起來。”


    聞此聲音,容德已知來人是誰。他麵如菜色,緩緩坐起身,抬頭道:“公……公子。”


    赫連鬆落看了眼蘇白,示意他去問話。二人在來的路上,便已說好了要問什麽。蘇白上前,問道:“你可認得駱景?”


    不提駱景還好,一提駱景,容德麵色瞬變,不住咳了幾聲,他故作輕鬆道:“不……不認得。”


    看其表現,明顯是認識了。因而蘇白走道:“你們之間,有什麽關係?”見他欲要否認,蘇白淡聲道:“容城主,這是必答題,你沒得選擇。”


    “我……我說!”此刻若是說了,隻怕會得罪赫連閻,可若不說,他連性命都難保:“駱景是夜王……的人。”說到“人”時,他又重重地咳了幾聲,咳過之後,再是沒了下文。


    蘇白沒懂容德話中之意,正要問時,卻被赫連鬆落製止了,“為何叛變?”


    容德愣了愣,一時不知應該怎樣迴答。總不能告訴他,他因不滿現狀,欲做丞相,才叛的變吧。


    見他不迴,赫連鬆落又道:“除了你,其他內奸是誰?”


    “這……”容德猶豫。


    蘇白道:“容城主,你若說了,便算是戴罪立功,或許……”


    “我說!”一聽可以活命,容德不敢再有保留,忙跪上前,討好道:“鍾——”


    剛吐出一個字,一支箭便從對麵樓上飛馳而下,正中容德心髒。笑容凝固於臉上,箭的慣力將他往後帶去。


    赫連鬆落猛然轉身,縱身一躍躍上了城樓,向著一道黑影追去。蘇白快步上前,扶住容德,急道:“鍾什麽?!”


    容德嘴唇動了動,偏頭一歪,沒來得及湊出一個字,便沒了動靜。蘇白心下一沉,晃了他幾下,見晃無果後,他伸出手,去探容德鼻間,已然沒了氣息。


    皺了皺眉,蘇白將目光放至插在赫連閻胸口的箭上,此箭不同尋常之箭,箭羽箭身皆呈黑色模樣,箭身之木,似是由黑檀木研製而成。


    能用的起這等箭的,絕非尋常之人。思及此,蘇白將箭拔出。一拔之下,滯於容德胸中的血噴出,濺了蘇白一手。


    顧不上管手,蘇白打量著沾了血的箭鏃,鏃上刻有紋飾,模樣類似麒麟。


    收起箭,蘇白複往容德衣中探去,左右摸了一遍,從他身上摸出塊令牌,翻來看了眼,上麵寫著“閻”字,此令牌或可作幽都通行之用。


    做完這些事,蘇白伸手,合上了容德仍有笑意的雙眸,坐將至一旁等赫連鬆落。


    約摸半刻鍾後,赫連鬆落迴來,模樣略顯狼狽。蘇白站起身,三步並兩步走過去:“大人……”


    話未說完,隻見赫連鬆落腕間衣袖裂了開,依稀有血滲出。蘇白皺眉,將手伸入懷中,邊掏邊道:“來人武功不低,可知是哪路人?”


    赫連鬆落道:“不似赫連閻之人。”


    言外之意,是他一時也拿不準,來人是誰。


    便在這時,蘇白抓過他的胳膊,打開藥瓶,將之往他傷口之上倒去。這藥還是上次他受傷時,他給他的。


    現下救舒蕁要緊,既不知這人是誰,蘇白道:“此事不急,兇手日後自會浮出水麵。容德怎麽處理?”


    怔怔地盯著胳膊,赫連鬆落道:“埋了。”說完,意識到不妥,他對候在身旁的人道:“速速傳信於夜王,講明雁城現狀,我需要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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