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第二日,天未亮時,蘇白便就出了門。剛一出門,對門的門便就開了。阿葵輕手輕腳地走出來,手中牽著一物。


    “哥哥,既然你決意要走,便讓阿葵送送你吧。”說著,阿葵將手中的繩遞給蘇白:“路途遙遠,這頭驢跟著你,總不至太累。”


    看著繩那頭的驢,蘇白一陣感動。這驢可是黃叔的寶貝,阿葵能為他把黃叔的驢都給牽了出來,真心天地可鑒。


    思及此,蘇白眼眶一紅,拒絕道:“別了,讓黃叔發現不好。阿葵,我此行一去,不知幾時才能迴了……”


    仿佛是看穿了蘇白的心事,阿葵想也未想,便道:“不管幾時迴,阿葵都等著哥哥。”


    得到滿意的答案,蘇白終於上了路。剛上路時,感慨之際,他也會不時落幾滴淚。好在習慣離別後,蘇白漸漸不再傷感。


    黃叔家的驢讓阿葵好說歹說給他帶了走,從柳巷到京城,旅途山長水闊,多虧有了這頭驢,不然等走到京城,蘇白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連著趕了兩日路,蘇白暫於普陀鎮落了腳,此地距京城還有一百裏的路程,約摸再行兩日便就到了。


    然而,未待蘇白等到第二日,這夜三更時分,突然滿城燈火,腳步聲、人聲雜亂無比,驚醒了尚在睡夢中的蘇白。


    他剛坐起,忽聽有人揚聲道:“國破了!”


    一聲國破,驚的蘇白困意全無。倉促之間,他胡亂穿上衣服,剛跑出屋,卻差點兒沒被外麵的燈火刺到眼睛。


    望著亮如白晝的燈火,蘇白隨意拉住了個過路人,問道:“怎麽了?”


    正在跑路的趙麟被他一拉,慣力作用,這廝差點兒沒把蘇白帶出去。他偏過頭,見對麵是個白麵書生,怒道:“你這白麵團子,沒事拉俺作甚?”


    “我……”顧不上爭論,蘇白忙道:“大叔,這滿城燈火,不知發生了何事?”


    “哎呀,沒聽見啊?”趙麟忍不住大聲嚷道:“國破了!”見蘇白一臉慘然,趙麟催他道:“愣著作甚?跑啊!”


    “還有科舉嗎?”


    經蘇白這麽一問,趙麟麵色一變,國難當頭,這廝竟還想著科舉?他幹脆道:“國都沒了,誰還管那個?快跑啊兄弟!”


    “哦……哦跑……跑……”


    蘇白不知自己是怎麽離開普陀鎮的。一路上,他滿心都是黃叔的話:不高中狀元,誰是嶽父還另需說。沒想到,一語成箴,科舉沒了,別說高中,就連試都沒處考。


    趙麟跑了一路,跑著跑著,他不跑了。隻見身後死死地跟著一人一驢,——蘇白坐在驢背上,驢子不緊不慢地跟著跑的很是吃力的他。


    看著這一驢子人,趙麟忍不住罵了一聲,吼道:“你奶奶的,不管不問跟了爺爺一路。可知爺爺作甚生意的?”


    “我?”蘇白醒神,居高臨下地望著趙麟黝黑的臉,這才意識到了不對,他跳下驢,略帶歉意道:“抱歉……”


    “抱歉?”趙麟盯著蘇白那頭驢子,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蘇白跑在驢子後麵,看著騎在驢子上的趙麟,無奈之餘,他隻能歎息。國破了?怎麽好好的國便破了呢?那接下來,他是該迴去,還是……


    若是迴去,以自己這般窮酸模樣,黃叔說什麽也不會將阿葵嫁與他的。可是不迴,他又該往哪兒去呢?


    稀裏糊塗地跟著個黑蛋兒跑了幾天,國破的緊張感愣是沒能追上他們。


    聽說眾王群起而討伐君王時,君王人頭落了地,卻也沒誰能爭出個皇位來。聽說……眾王們爭不得王位,便各立為王了。


    不過這些聽說,都跟蘇白與趙麟沒得關係。蘇白一心隻想建功立業,而趙麟……


    小鎮上,趙麟抹了把汗,罵道:“操蛋,一國破老子第一個跑到了這裏。”


    聽了一路“黑蛋兒”罵人,蘇白從來沒敢過問過什麽,但在此時,他不得不開口了,畢竟“跑到這裏”有定居之意,他得問問對方是作甚的:“大叔?”


    “大什麽叔?”趙麟下了驢,一拍蘇白腦門兒,“你小子跟了我一路,怎麽著也算自己人了,我不過比你大了十幾歲,往後管我叫哥哥知道嗎?”


    趙麟這麽不經意的一拍,直接把蘇白打的頭蒙,這廝絕對是練過的。於是,顧不得多想別的,他忙點了點頭,隨即,蘇白又忍不住道:“我們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趙麟瞥了眼鎮上某個不起眼的地方,攬過蘇白,滿不在意道:“走,哥帶你找娘兒們去!”


    一聽要找女人,蘇白一臉為難,阿葵尚於家中等他,生計尚未穩妥,轉身便就去找她人,那跟負心漢有甚兩樣?


    見蘇白愣在原地,畢竟是同行了一路的人,對方什麽性格,趙麟早便一清二楚,因解釋道:“放心,幹淨的娘們兒,人賣藝不賣身。再說了……”


    想了想,趙麟覺得不妥,自己已有幾年未見那人了,不知她現在還在否。萬一人姑娘一個走眼,看上了別人……


    剛一有此念頭,趙麟便立刻甩了甩頭,多想亂心,不如不想。


    蘇白心情複雜,半推半就地跟著趙麟走了。反正他都已經稀裏糊塗地跟了他一路,加之此地又人生地不熟的,似乎再跟段路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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