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七尺在姑蘇境內算的上是高的了,模樣俊俏,身形修長,也是生得一副翩翩公子模樣。蕭九遙雖是一身尋常人家的粗布麻衣,但腰間挎著的棗紅葫蘆和一柄長劍甚是惹人注目,更何況身旁還跟著一位姿容不凡的姑娘。讓人一看便知曉他們不是本地人,二人引來越來越多的人注目,絳珠更是擔心,等會見到孩子的家人,他們會不會見他們是外人而坑騙他們?並非絳珠心眼兒小,而是出門在外由不得你不小心。


    走了許久,蕭九遙和林絳珠跟著孩子從大街走到小巷,七拐八轉終於在一戶破舊的小院兒前停下腳步,蕭九遙四周看了一下,小院兒四處近處並沒有人家,院子圍著齊腰高的竹片兒籬笆,裏麵種滿了綠油油的青菜和幾支蘭花,看來這院子的主人也是有閑情雅致之人。


    未等蕭九遙叩門兒,孩子便直接推門兒而進去,在院子裏衝著裏屋喊道:


    “娘,我迴來了。”


    這孩子若是在院子裏不吼這一嗓子,蕭九遙都要覺得這孩子是個啞巴了,實在是這孩子一路上一點也沒哼聲。也不知這孩子怎就有這般大的耐性。


    隨著孩子話音落下,屋子裏傳來婦人絮絮叨叨聲音:


    “遠兒迴來啦,趕緊進來吧,今兒去哪兒玩了?半晌不著家兒。”


    蕭九遙覺得這樣直接進去,有些失禮,便站在院子**手說道:


    “在下蕭九遙前來拜訪夫人。”


    話音剛落,屋中便緩緩走出一個容貌極為出眾的中年婦人,便是與姑蘇城的那些大家閨秀站在一起也不落下風,隻是這般漂亮的婦人卻是沒有眼睛。


    便是這位桂春坊的大掌櫃見到也是不由一驚,隨即鎮定下來說道:


    “方才在街上不小心將您孩子的糖葫蘆兒撞掉了,本是想再給孩子買上一支,身上卻沒了銀錢,想著先是跟您說一聲,在您這裏等上片刻,去給孩子買一支迴來。”


    被婦人喚作遠兒的孩子轉過來頭來神色認真說道:


    “是十支。”


    蕭九遙笑著說道:


    “對,是十支。”


    婦人有些坡腳,倚著門框兒急忙擺手說道:


    “這位蕭公子大可不必,多大點事兒,一支糖葫蘆而已。”


    婦人轉頭有對孩子說道:


    “遠兒,男子漢大丈夫的要大度,可不能為了一支糖葫蘆兒揪著人不放。”


    孩子撒嬌般說道:


    “娘親。。。”


    “聽娘親的,此事就此做罷。”


    隨後婦人對著蕭九遙說道:


    “蕭公子不必在意小兒多言。”


    那可是十支糖葫蘆呀,孩童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


    “那可不行,這位公子說了給我買十支,可不能賴賬。”


    蕭九遙笑道:


    “好,好,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說話不算話,說十支就十支。”


    蕭九遙對著婦人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敢問夫人這附近可有錢莊?”


    買一支糖葫蘆可還要去錢莊取錢?


    “夫人不要誤會,在下是從長安而來,到姑蘇境內身上已無盤纏,想去錢莊取些銀錢。”


    蕭九遙繼續說道。


    夫人指著孩童說道:


    “這附近剛好有一錢莊,近幾年朝廷剛建的。遠兒,去帶著蕭公子一起去。”


    蕭九遙伸手朝著絳珠笑言:


    “拿來。”


    絳珠一頭霧水,不知蕭九遙所言何事,隻見他靠近絳珠伸手將她頭上那支木釵取下,說道:


    “這可是去銀子的憑證。”


    當然,去錢莊取錢,人家不會憑你一麵之詞就將錢拱手送你,若是這樣天下人人豈不都成老板了?這支木釵便是憑證,取錢的憑證。


    當日蕭九遙命絳珠將那張紙送給秋棠,秋棠接到後便將蕭九遙的一些銀錢以及桂春坊日後收入全部轉入長安至青州沿途中的各個錢莊,並命人趕緊打造出了那支木釵,木釵頭端印著蕭九遙獨有的大印,他隻需拿著這支木釵,在錢莊轉銀子憑證上蓋上紅章便可,隻要桂春坊不倒,那便有銀子可取。


    此舉真乃極妙,便是路上遇見歹人,也不怕日後沒有銀錢可花,誰會去在意一支木釵?故而蕭九遙也是常說他的身家性命在絳珠身上,這可不是一句玩笑話,而是實實在在的壓在了她身上。


    孩童帶著蕭九遙走出小院兒,絳珠則是留在小院兒陪著那位婦人。剛出小院兒,孩童理直氣壯的說道:


    “帶你過去得加一支糖葫蘆。”


    孩子的一番話也勾起了蕭九遙的童心,真是從沒見過這般有趣的孩子:


    “十支,加十支。”


    “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


    絳珠被婦人請進家中,心思細膩的她並滅有見到男人的身影,就連男人的衣裳和鞋子都不見,這個時辰男人不在家也說的過去,男人在外幹活兒,畢竟也可以看出這家中的貧苦。可家裏連男人的衣裳都不見可算是有些說不過去。


    絳珠剛想開口詢問,婦人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忙問道:


    “姑娘可是會寫字?”


    絳珠答道:


    “上過幾年私塾,會一些。”


    婦人捏著一角猶豫片刻後終於說道:


    “姑娘可否幫我給遠方的相公寫封信。”


    絳珠笑道:


    “自然可以。”


    婦人取來筆墨和一張泛黃的上好宣紙,看樣子應是留了許久。


    “您來說,我來寫。”


    絳珠說道。


    婦人竟有些羞澀,如是剛出嫁的姑娘,羞赧輕聲念道:


    “《望君迴》


    城南小陌將逢秋,


    門前隻見路邊柳。


    窗外蘭花彩蝶追,


    日夜念君君不歸。


    人有生老三千疾,


    唯有相思不可醫。


    署名:春花


    太符四年八月十五。”


    筆下盈盈小楷翩然落於泛黃的宣紙之上,絳珠雖是執筆之人但亦能感到字裏行間婦人那濃濃的相思。


    絳珠徐徐將筆放下,婦人連聲感謝後,將宣紙整整齊齊的疊起來放在一信封之中,有說道:


    “勞煩姑娘在寫上幾個字。”


    絳珠客氣說道:


    “不礙事。”


    寄:姑蘇城,春花。


    收:長安城,王朝遠。


    絳珠寫完後婦人小心翼翼將其收起,倚窗“望”著外麵的幾支蘭花落寞自語說道:


    “孩子他爹是個讀書人,在長安城。四五年沒迴來了,也不知迴來了還認不認得孩子。咱沒啥本事就會彈些曲子,以前在姑蘇的一座青樓裏給人彈唱,後有了孩子,怕人戳咱脊梁骨,就不幹啦,眼睛又看不見,就隻能種些菜讓孩子帶去集市買,真是苦了孩子。”


    絳珠潸然淚下,不曾想這婦人竟還有這樣一段往事,婦人聽見絳珠抽泣,自嘲道:


    “我也真是的,盡是顧著自己,忘了姑娘。給姑娘說這些陳年往事幹啥,惹得姑娘也不舒服。”


    絳珠緊握住婦人手,抽泣說道:


    “不礙事,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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