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會在這裏?”


    祝聞皺眉。


    馮思儀遲疑著開口:


    “是……裴先生嗎?”


    祝聞語氣篤定:


    “嗯,是他。”


    馮思儀驚訝於祝聞的認人速度。


    不過她對祝聞的濾鏡很深,覺得祝聞無所不能,就算一秒認人也在常理之中!


    馮思儀:“附近好像沒有看到裴先生的助理和司機,要下車麽?雨下得很大。”


    祝聞沉默數秒後,終於點頭。


    最後是馮思儀和司機下車,試圖把裴舟送迴對門的他家。


    然而,大雨瓢潑裏的裴宅一片漆黑,沒有人在。


    裴舟本人也是爛醉如泥,叫他開門不太現實。


    馮思儀掉頭來征求祝聞的意見。


    祝聞:“……算了,帶他上車,把他安置在家裏客房。”


    馮思儀和司機連忙照做。


    車子就這麽大,於是裴舟被抬到了祝聞身旁。


    馮思儀還特意給司機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把裴舟放得離祝聞太近。


    結果……


    砰。


    裴舟無力滑倒在祝聞腳下,像是被丟棄的流浪犬,蜷縮成小小一團。


    馮思儀手足無措。


    祝聞:“就這樣吧。”


    後座空間足夠寬大,就算容納裴舟躺下也不成問題。


    何況他的姿勢,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祝聞吸了吸鼻子,聞到淡淡的甘冽酒味。


    這才喝多少?就醉了?


    祝聞輕嗤,嘴角卻是微微上揚。


    從大門進到車庫距離不遠,幾分鍾就到。


    司機停好車後,從家裏叫了保鏢,讓他和自己一起把裴舟抬起來。


    裴舟一動,祝聞的裙擺跟著動。


    祝聞低頭看去,才發現倒在她腳邊的裴舟,不知什麽時候攥住了她的裙角。


    小小的一角,握得很緊,手背的青筋都凸起來了。


    “抱歉女士。”


    司機動手去掰,根本掰不動,兩人忙活一陣都是徒勞。


    祝聞用腳尖踢了踢裴舟的肩膀:


    “醒了就起來。”


    裴舟睡意沉沉沒有答應。


    祝聞又喊了兩聲,確認他沒有反應,才放棄:


    “那就一起下吧。”


    所幸她裙擺夠長,裏麵還有一層襯裙,就算裙角被攥住也沒有影響。


    就是這姿勢有些怪怪的。


    以至於聞訊跑來門口的沈墨,露出怪異的眼神:


    “媽、媽媽?”


    他穿著身藍色小怪獸睡衣,看著白白軟軟的,額發乖巧地垂在額前。


    那雙烏黑幽亮的眼睛,隻有在看向裴舟時,才會流露出丁點不爽。


    等轉向祝聞時,又是笑盈盈的:


    “媽媽,裴叔叔怎麽來啦?”


    “在門口碰見的。”


    祝聞順便解釋了剛才的事發經過。


    沈墨驚訝低唿:


    “原來喝醉酒的人,都會像找不到家的狗一樣,到處亂跑嗎?”


    這形象的比喻,差點兒讓祝聞笑出聲來。


    她趕緊打發沈墨上樓休息。


    沈墨:“我……我想聽媽媽講故事。”


    他罕見地提出要求,祝聞哪裏舍得拒絕?


    原本她不敢用力拽裙子,害怕力氣太大,把這條喜歡的裙子扯壞了。


    現在,她卻果斷用力一扯。


    刺啦一聲。


    裙角仍然在裴舟手裏,祝聞的裙子卻被毀掉了。


    不知道他明天起來看到會是什麽感覺……


    祝聞:“走吧。”


    她看也不看地把裴舟拋在腦後。


    沈墨倒是頻頻迴頭看了兩三眼,這才和祝聞踏進電梯。


    祝聞洞悉了他的心思,冷不丁來了句:


    “墨墨,媽媽一直記得和你的承諾。”


    沈墨知道祝聞說的是什麽。


    他小小的歎氣:


    “不怪媽媽,是外麵的男人太壞了!”


    他握著拳頭,看起來義憤填膺!


    祝聞噗嗤樂了:


    “小小年紀還懂這些?”


    “我當然懂了!”


    沈墨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祝聞笑意愈深。


    “對了,媽媽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是什麽?”


    沈墨眼裏滿是好奇。


    忽然,他想到什麽。


    “難道是……”


    “沒錯!撫養權協議!你爸……哦不,是沈學成簽了!”


    沈墨頓時激動得握住拳頭!


    他臉上看著,沒有太多驚喜的表情,但那捏得發白的雙手,足以證明一切。


    祝聞愣了愣。


    她沒想到沈墨會這樣在意撫養權。


    “墨墨。”


    “媽媽,那以後……我是隻屬於媽媽,和沈學成無關了,是嗎?”


    沈墨一字一句,問得認真。


    祝聞便也認真迴答:


    “當然。”


    沈墨倏地笑了。


    好似雲收雨霽、黎明初至。


    等祝聞洗漱後,母子倆一起躺在沈墨的小床上。


    祝聞靠在床頭,翻看著手裏的……唔,《兵器大百科》?


    “原來墨墨對這些感興趣嗎?”


    祝聞驚歎地翻看著那本介紹詳細的兒童讀物。


    沈墨害羞地點點頭:


    “隻是喜歡啦。”


    祝聞提議:


    “那墨墨以後要不要當科學家?”


    她一度懷疑沈墨是不是真如書裏所寫的喜歡演技,會不會他其實有別的愛好,卻因為不幸福的家庭被壓抑了?


    哪想,沈墨的迴答卻是:


    “不,我還是想當演員。”


    祝聞意識到這是個難得的和沈墨深入交流的機會:


    “所以墨墨是真心喜歡演戲?”


    沈墨輕輕點頭:


    “嗯,演戲很……有趣。”


    他以前喜歡演戲,是喜歡體驗電影裏虛無縹緲的幸福。


    隨著他飾演的角色擁有大團圓解決,好像連他的的現實人生,也一並被溫暖了。


    是現在,他已經擁有了真正的幸福。


    再迴頭看時,發現演戲還是很有意思。


    祝聞撫著他的頭:


    “嗯,去追求你想追求的所有事,不必顧慮,不必懼怕。媽媽永遠在你身後。”


    沈墨用力點頭,眼裏有淚。


    與此同時,樓下。


    裴舟從迷迷糊糊裏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裏。


    他聳然一驚,翻身坐起。


    然後發現手裏抓著什麽東西。


    這是……裙子的布料?


    裴舟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透過玻璃,看到窗外熟悉的景色,迅速通過方位和角度,判斷自己所在——


    祝聞家的一樓客房。


    慢慢的,記憶複蘇,他也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情。


    什麽喝醉了酒跑到祝聞家門口蹲著;


    什麽倒在祝聞腳下抓住她的裙角;


    什麽別人死活分不開他的手;


    ……


    啊。


    尷尬。


    沒救了。


    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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