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祝聞諷刺的目光,沈學成硬著頭皮解釋:


    “小聞,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真的不知情。墨墨也是我的孩子,身體流著我的血脈,我怎麽可能這樣對待他!”


    他好似真的被冤枉,流露出的神情痛苦又迫切。


    說到一半,甚至流下兩行淚。


    有人覺得男兒有淚不輕彈,沈總這樣的大人物都哭了,指不定是真不知道呢?


    畢竟沈總日理萬機,鮮少看顧家裏和孩子。


    倒是那位沈夫人,聽說上位不光彩,容不下原配孩子也是常有的事。


    ……眼看有些人開始動搖,相信沈學成的無辜。


    “行了,別演了,哭哭啼啼鬧得我腦袋疼。”


    祝聞不耐煩打斷,抱著手臂,冷笑,


    “沈學成,你說你不知情?一天兩天不知情就算了,那墨墨在這裏住了多久?一年?兩年?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


    為什麽祝聞變得這麽咄咄逼人!


    沈學成額角青筋暴跳,很想發火。


    最後礙於身後那一雙雙眼睛,硬生生壓下來。


    然後,深深地鞠躬:


    “小聞,我知道你不願相信。你恨我、怨我,什麽都好。但我真的想給你說聲對不起。”


    祝聞喉嚨漫出冷笑:


    “嗬,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嘛?”


    說著摸出手機,撥打了110。


    沈學成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太棒了!就該報警!把這對狗男女抓進監獄!】


    【不愧是祝姐,殺伐果斷,從不拖泥帶水!】


    【現在對幼童家暴的界定很難吧,畢竟墨墨身體沒受什麽傷害。】


    【這對狗男女的心思真惡毒啊,估計是早就想好的吧,就為了脫罪!】


    【沒事,至少能把墨墨的撫養權拿迴來!】


    【哎,我突然想起前幾天墨墨被醫生查出營養不良的事兒,這不就串起來了?】


    【媽呀我居然忘了這茬!我還說墨墨怎麽那麽瘦呢,結果有人非說是為了拍戲,現在再看看呢!】


    【希望墨墨迴到媽媽身邊後,可以苦盡甘來,做快樂的小王子!】


    【咦,鏡頭邊邊那個位置是不是墨墨?】


    ……


    網友的眼睛實在是尖。


    沈墨也是剛剛才趕到地下室。


    他在衛生間時,隱約聽到外麵人在議論,便想也不想地狂奔而來。


    滿腦子都是害怕。


    怕……媽媽會受欺負。


    因為在他內心深處,繼母趙芹手段激烈、不是善茬,父親沈學成心思深沉不能琢磨、威嚴強大不可侵犯。


    他們都不好對付。


    萬一媽媽和他們起衝突了怎麽辦?受傷了怎麽辦?


    沈墨咬著牙,跑得更快。


    連什麽時候撞到人都不知道。


    “小家夥,當心些。”


    高大的男人及時扶住他。


    沈墨抿著唇,推開了對方的手,繼續加快腳步,很快來到地下室。


    裏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群,沒有誰注意到沈墨的到來。


    沈墨輕輕喘著氣,想要擠過去。


    結果……


    他從人群縫隙裏看到的一切,卻是出乎意料——


    那個強勢、不容置疑、冷漠無情的父親,居然朝著他的媽媽彎了腰。


    沈墨能從父親的眉梢眼角,窺見他的不情願和隱怒。


    但他依然要規規矩矩地說出那句:


    對不起。


    轟隆一聲。


    禁錮沈墨靈魂的森嚴高牆倒塌。


    一座令他仰望的巍峨之山冉冉升起,如永恆之日懸在他的天空。


    他那弱小、無助的靈魂,曾經承載過許多委屈與痛楚。


    它們全都被壓抑著,找到一絲縫隙和出口。


    現在,所有的悲傷噴湧而出。


    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往下落。


    裴舟緊跟而來時,恰好看到這一幕。


    他停住腳步,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擾。


    在來的路上,他聽到些閑言碎語,大致猜出了發生的事情,以及男孩兒的身份。


    或許男孩兒不會希望有人打擾……


    這時。


    有個賓客無意間轉頭:


    “哎!你不就是……”


    他指著沈墨,顯然認出了他的身份。


    沈墨迅速將小臉偏到一邊兒,似乎不願讓人看到他的脆弱。


    裴舟三步並兩步上前,大掌順勢擋住沈墨的淚水。


    “原來你在這裏。”


    他自然地將沈墨拽到身後,擋住旁人窺探的視線。


    對方也認出了裴舟:


    “裴總!您也在這兒!”


    裴舟冷淡地哼了聲。


    對方也不以為意,大家知道裴舟出身優越,性子向來高傲。


    所以,也沒敢繼續往裴舟身後看。


    裴舟很快拉走了沈墨。


    沈墨一聲不吭跟著。


    等到了僻靜無人處,他才掙脫了裴舟的手,低著頭,神情抗拒:


    “謝謝,但是不用了。”


    他不用關心,也不需要憐憫和同情。


    裴舟想到什麽,興致勃勃地指著牆角的滅火器:


    “要玩玩它嗎?”


    沈墨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裴舟。


    隨後,一板一眼地說:


    “叔叔,這不是玩具。”


    一個成年人怎麽能比小孩子還不懂事!


    裴舟讀懂了沈墨的表情。


    他也不惱,笑眯眯地解釋:


    “不是玩具,是武器。它很小,以你的力氣也能抓住。接下來,你隻需要拔掉保險銷,把噴管對準你最討厭人的臉……砰!”


    他展開雙臂,做了個誇張的爆炸姿勢。


    沈墨越發的一言難盡。


    用滅火器噴沈學成?


    聽起來貌似是個好主意。


    但這是大人該教給小孩子的事兒?


    裴舟單手插兜,吊兒郎當地說:


    “就因為是小孩兒,所以才要任性妄為嘛。”


    頓了頓,他意有所指道,


    “反正換作是我,要是受了欺負,我絕對會讓那人千倍百倍地償還!”


    沈墨心念微動。


    他鮮少聽到別人說這種話。


    別人告訴他最多的是——


    要乖;


    不聽話的孩子沒人要;


    你能夠繼續呆在這個家裏就是最大的幸運;


    ……


    謹慎、膽小、聽話……


    總之沒有一個與任性妄為有關。


    現在,卻有人跟他說,受傷了就要狠狠報複!


    沈墨的心情很微妙。


    許久才悶悶地說:


    “謝謝。”


    裴舟隨口迴答說不客氣。


    不過當他瞥見沈墨不再流淚,卻是悄悄鬆了口氣。


    忽然。


    身後傳來警惕的聲音:


    “你是誰?”


    沈墨眼睛一亮,大步朝祝聞跑過去!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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