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持續了數日,少女莫山山再如何強大,念力急劇消耗,也無法長時間這般支撐下去,眼看著車窗簾後的微圓臉頰漸漸消瘦,漸漸蒼白,寧缺終於決定出手。


    他跟隨顏瑟大師學習符道,明白在進入知命神符師境界之前,符道的特性注定符師隻能以防禦配合為主,很難主動發起進攻,而莫山山雖然境界高深難測,但對於符道在戰鬥中的運用,明顯還缺少很多經驗。


    夜半更深,天上沒有月半彎,隻有星幾顆,營地裏燈火通明,四周的荒原則是漆黑一片,不知隱藏著多少危險。


    馬車微微一震,莫山山悄無聲息下車,準備去營地外畫符布陣,忽然間眼眸微亮,轉身冷冷望向車後那頂不起眼的小帳。


    寧缺掀開帳簾走了出來,看著她說道:“如果隻有你一個人,外麵那些馬賊根本沒有辦法留住你,但你不是一個人,你要照顧這麽多同伴和糧車,而且不知道要照顧多少天,像你這樣是撐不住的。”


    莫山山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他身後沉沉的黑夜,目光冷漠而淡然,緊接著她目光微垂,長而略疏的睫毛輕輕眨動,卻始終一言不發。


    寧缺看她神情,繼續說道:“如果你是神符師,大可以一道符把那些馬賊全燒死,問題在於至少現在你還不是神符師,所以你必須改變方法。”


    莫山山抬起頭來,看著他漠然問道:“什麽方法?”


    寧缺說道:“無論外麵那群馬賊是真是假,是左帳王庭還是燕國人養的,想要對付他們,就必須要用馬賊的方式。”


    極淡的星光落在莫山山美麗而有些木訥的臉上,映得那雙漆眉愈發清晰,她看著寧缺沉默片刻後問道:“什麽方式?”


    “馬賊出動的原因隻可能有一種,那就是利益,隻要讓他們確認付出的代價會超出得到利益,他們自然會退走。”


    寧缺說道:“很明顯這些馬賊的情報裏漏了你,他們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在被迫變動計劃,那麽我們就已經占了先手。”


    莫山山靜靜看著他,忽然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寧缺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莫山山重複先前那個問題:“用什麽方式才能趕走這群馬賊。”


    寧缺應道:“所謂馬賊,上馬為賊,下馬為民,他們不相信道德判斷,更不在乎什麽天下大勢,隻在乎誰的刀口比較利,想要震懾或者驚退他們,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們必須用馬賊的方式。”


    莫山山繼續重複:“什麽方式?”


    寧缺看著少女漂亮而淡漠的臉頰,忽然笑了起來,說道:“我說過,馬賊的方式。”


    他很執著很無聊,莫山山比他更執著更無聊,繼續重複道:“什麽方式。”


    寧缺搖頭一笑,答道:“我們上馬為賊,去殺他們。”


    莫山山簡潔明了迴複道:“我不會殺人。”


    寧缺簡潔明了說道:“我可以教你。”


    莫山山簡潔明了應道:“好。”


    片刻後,寧缺牽著大黑馬,莫山山牽著一匹毛色澄白的駿馬,緩緩向營地外漆黑的荒原走去,夜風吹拂著少女鬢畔的細發,她忽然問道:“這些馬賊是哪裏來的?”


    對於綴在四周,看上去隨時可能發動襲擊的這群馬賊,寧缺沒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他熟悉的是西方那片荒原、那片荒原上的馬賊,而且就算從事態起因處著手,他也缺少足夠的情報、對政治局勢的分析能力。


    大河國少女們監送的糧隊承載著中原諸國的善意,還有神殿議和的意圖,如今荒原局勢緊張,嗅覺靈敏的正宗馬賊們早已不知遁去了何處,如今出現的這群馬賊明顯想要殺人搶糧,目的自然與糧草無關,而是想要破壞和議。


    有理由利益這樣做的勢力不多,自極北寒域南遷的荒人部落,應該沒有辦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養出這麽大一群馬賊;月輪國想要陷害大河國諸人,但想來應該沒有人會為了一道溫溪而這般無聊險惡;燕國久受左帳王庭苦害,不願意錯過一舉平定北方的機會,然而燕皇難道會冒著開罪神殿的危險暗中下手?


    想來想去,寧缺也隻能想出最簡單的幾種可能,一旦全數排除之後,他便再也想不出還有誰有能力在草原上養這麽大一群馬賊。


    不過想不出來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並不是太大的困擾,對於馬賊這種打了很多年交道的生物,寧缺的態度向來很明確——隻有死了的馬賊,才是好馬賊。


    那麽,把最近的那十餘名馬賊先殺死再說。


    有雲在夜穹上方飄過,遮住殘餘的最後那寂廖幾顆星,遠離了營地的燈火,周遭的荒原一片漆黑,隻能隱隱聽到極微弱的馬蹄聲。


    來到距那十餘名盯梢馬賊約一箭外的草甸上,寧缺輕提韁繩,大黑馬有些不耐搖了搖頭,卻還是依言停下了腳步。


    馬賊自然警醒,再微弱的馬蹄聲也會讓他們從睡夢中醒來。


    寧缺腰腹微微用力,雙腳踩著馬蹬站起身體,自身後取出黃楊硬木弓。


    莫山山看了他一眼,心想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箭又有何用?


    遠處的那些馬賊已經醒來,準備迎戰。


    漆黑的夜裏,寧缺看不見自己握弓的五指,所以他靜靜看著那處,然後緩緩閉上眼睛,搭箭拉弓瞄準不知何處,然後鬆開弓弦。


    夜空裏弓弦振蕩嗡鳴。


    遠處一名馬賊胸中著箭,迸出一飆血花,悶哼倒地。


    無論上馬為賊還是為兵,坐在鞍上的人因為空間的限製,慣常使用的都是短弓彎刀,但寧缺不一樣,打從渭城開始,他用的黃楊硬木弓和樸刀都偏長,所以他習慣於踩蹬而起,直起身體挽弓射箭或拔刀砍人,雖然操作起來有些不便,但在旁觀者的眼中,這姿式其實頗有幾分壯凜美感。


    當他再發一箭,射死遠處夜色裏第二名馬賊時,一直麵無表情跟在他身後的少女莫山山,眼眸裏終於生出些許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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