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文試,數科結束之後緊接著便是書科和禮科,先前還自沾沾自喜隱有得意之感的寧缺頓時傻了眼——桑桑憂慮的極有道理,一個成天忙著吃酸辣麵片煎蛋麵、去紅招陪姑娘閑聊天、頂著雨去春風亭殺四方,憂愁今天掙了幾兩銀明天能抱幾條腿的可憐少年,確實沒有時間把那幾套入院試真題墨卷背下來,而且就算背下來也沒用,長年生活在深山草原裏的家夥,哪裏會那些東西,如果要讓他默寫太上感應篇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別的想都不用想。


    寧缺不打算當白卷英雄,那樣太裝逼,就像書院外離亭裏的國師禦弟一樣裝逼,所以他老老實實地換了兼毫小筆,極為認真地把兩份試卷從頭到尾全部填滿,至於答的內容和題目究竟有沒有半毫關係,那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隻奢求漂亮整潔的卷麵能夠讓書院教習們給些同情憐憫的分數。


    在答題的過程中,他還動了些小心思,因為他知道在這兩科自己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字比旁人要寫的好很多,所以從數科開始,他就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筆墨之上,而且……他刻意用了自己最少寫的簪花小楷。


    用簪花小楷不是為了隱藏什麽,好吧,確實是為了隱藏他的性別,想讓教習認為這張考卷的主人是個漂亮白癡精於書的官家小姐,從而再給些不可言說的分數。


    鍾聲再次敲響,文試結束,寧缺有些意興缺缺地走出考場,對著滿臉企盼之色的桑桑攤開雙手,露出無辜的表情,陪專程尋他的禇由賢草草吃了餐書院準備的午飯,然後開始準備下午的武試。


    對於下午三門樂射禦的考試,寧缺極有信心,所以麵對著書院教習和禮部考官殷切的目光,對著那滿屋子的樂器,他毫不猶豫選擇了……放棄。


    我又不是紅袖招裏的琴師,哪裏會這些拔弦吹簫的本事,他惱火想著這些操蛋話,隨著考生人流走到書院外的大草坪上,草坪之上不知何時牽來了數十匹軍中駿馬,來自軍部的主事校尉站在一旁,冷漠看著或躍躍欲試或臉色蒼白的學生們。


    射科就是射箭,禦科則可以自由挑選是騎馬還是駕車,寧缺當然選擇騎馬,在渭城草原上這些年,他始終在和馬匹箭羽打交道,相信不會比任何人差。


    遠處草坪旁,舉著大黑傘的桑桑攥著小拳頭為他鼓勁。


    他笑了笑,振作精神向場間走了過去。


    …………


    參加入院試考生們進行後三科武試時,書院某個開闊清明的房間內,教習們正圍在一處進行上午三科試卷的批閱評分,絕大部分教習已然白發蒼蒼,不知經曆過多少次這等場景,自然不會緊張,捧著茶壺含著煙杆,悠哉遊哉,不時落墨評分不時抬頭與同儕閑聊,有教習點評今日試卷難度說道:


    “今年入院試是大師兄出的,他性子溫和自然不會太難,若還像上期那般是二師兄出題,誰知道今日考場裏會不會又哭厥過去一大片人?”


    “禮科書科倒還罷了,數科這道題純是送分,誰都知道夫子他老人家嗜酒,一壺之半再半續半化為一滴,難道夫子還要運劍將那滴酒斬成半滴?這麽簡單的數科題居然還有這麽多考生答錯,真不知道他們的腦子是怎麽做的!”


    有教習好奇問道:“說簡單倒也不簡單,不過我更關心的事情是,夫子當年去國遊曆初入西陵神山時究竟喝了幾壺酒?斬了幾斤桃花?”


    有人笑道:“夫子那年春天喝了七大壺酒,拔光了西陵神山上全部桃花。”


    “不過有個傳說,當年喝酒的是夫子,拔光西陵桃花的卻另有其人,是隨夫子遊曆的小師叔,我也覺著夫子雅性,還是小師叔那暴烈性子比較合適。”


    提到小師叔三字,教習們稍一沉默,便重新迴複正常,有人笑著說道:“但咱們書院草坪上那些桃樹可是夫子親手栽下的,西陵昊天殿那幾個老道士每次來的時候,臉色難看的比死了媽還慘,我真覺得夫子很壞啊!”


    閱卷室內的書院教習們哈哈大笑起來,嘲弄世間最神聖西陵神殿,對於他們來說仿佛是一種日常的例行娛樂活動,笑聲顯得非常囂張。


    必須要說,長安城南的書院,真是一個很妙的地方。


    教習們漸漸止了笑聲,開始專心閱卷,一位教習看著手中墨卷念出聲來:“夫子飲了二壺酒,斬盡滿山桃花……答案正確,先前在場間我注意過,這個叫寧缺的考生答的最快,可以列入甲等。”


    “甲等無異議,隻是我有一個疑問,那考生為什麽要答二壺酒卻不是兩壺酒?”


    “或者這是他的個人習慣?還是說這個二字有什麽講究?真是令人不解。”


    教習們紛紛搖頭,表示不明何意,於是有人便對這名叫寧缺的考生動了興趣,提前將他那兩份禮科和書科的試卷拿了出來,那教習本有些好奇想看這考生是否能再入甲等,不料卻看到好大兩張花團錦簇空無一物的廢卷,不由惱火地重重一拍案麵,將試卷傳給眾人去看,痛惜歎息道:


    “曆年入院試,似這等漂亮整潔卷麵,似這等完美簪花小楷,誰曾見過?可誰又曾見過有考生竟能如此不學無術!必須列入丁等最末!真是氣死老夫也!”


    有教習拿著那張試卷搖頭晃腦欣賞,笑道:“雖然所書所寫狗屁不通,但這簪花小楷著實賞心悅目,就憑這手字,把他提到丁等中吧。”


    “休想!”最先生出憐才之心的那位教習惱怒說道:“一名男考生專門寫這麽漂亮的簪花小楷,意圖不問而知!他這是想做什麽?他是想侮辱我們這些書院教習的智商,是想居心不良挑戰書院的尊嚴!”


    很簡單的考場技巧被提升到智商尊嚴這種高度,很自然這兩份卷子被當成垃圾歸到了丁等最低的最低處。


    這時候寧缺並不知道自己的書科禮科已經被判了死刑,但他很清楚這兩科不可能拿到太好的評價,如今樂科已經棄考,那麽能否通過入院試,成為書院的正式學生,全部要看自己能不能在射禦二科上拿到高分,還必須是最高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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