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亥時了,沮授終於將整個戰局又重新梳理了一遍,還處理了一些軍中公務,確認無有差錯後,才從軍帳中出來散步透氣。


    外麵很冷,風也很大,沮授獨自在營地內走動,看看防務、問問軍情、探探風聲。


    他發現了一個不同尋常之處。


    營地裏突然多出來很多木板和布幔,軍士們大多躲在其後,以抵擋夜晚的寒風。


    昨天可沒有這些!


    隨口一問,原來這些木板和布幔都是駐軍城外的百姓們搭建臨時住所的材料。


    百姓逃離後,這些材料便成了無主之物,被軍士們給撿迴來了。


    沮授皺了皺眉,蹲下來細細察看。


    木板都是被太陽暴曬了幾個月的,十分幹燥。


    布幔為了防水,大多塗上了油脂。


    這兩樣東西,是引火的絕佳材料!


    又是一陣寒風吹過,沮授打了一個寒顫。他當即傳令,要求所有軍士將木板和布幔集中堆放,禁止私自使用。


    同時,命多名斥候即刻出營,分別提醒各軍注意防火!更要防止公孫瓚夜襲火攻!


    吩咐完,沮授憂心忡忡的朝田瑭軍帳而去。


    誰料,還未到田瑭軍帳,便有斥候衝進營地,直接從馬上滾落到他麵前,慌張的稟報:“沮將軍,西邊……西邊……公孫瓚火攻!”


    沮授聞言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稍微緩了一會才繼續問:“什麽時候的事?”


    “兩刻之前,公孫瓚帶著精銳軍士潛行到營地不遠處放射火箭,又趁亂衝入營地四處放火。”斥候還是驚魂未定,但說話總算流利了一些,“營地中的木板、布幔等物極易著火,現在又是大風,火勢一發不可收拾了!”


    “鮮於輔將軍何在!”沮授大聲喝問一句。


    “各人皆在奔逃,未見將軍!”斥候如實稟報。


    “公與先生,發生了什麽事情?”田瑭聽到沮授的喝問,已經出了營帳。


    “公子,公孫瓚趁夜火攻!”沮授簡明扼要地稟報。


    “我……”田瑭爆了一句粗口,然後便楞在了當場。


    原本的曆史上,公孫瓚率領數百精兵順風放火,致使劉虞軍大亂。而後公孫瓚糾集全部軍力,趁勢殺入劉虞中軍,將其大部擊潰。


    劉虞往北逃到居庸,但軍隊已十不存一。公孫瓚緊追不放,三天就攻破了居庸城,活捉劉虞,押迴薊縣。


    最後,在脅迫著劉虞當了一段時間的傀儡州牧後,將其殺害。


    田瑭突然感覺口幹舌燥,他竟然有意無意地忽略了真實的曆史。


    是太過自信?還是高估了沮授?


    難道,曆史將要重演?


    若如此,他投奔劉虞這幾年的意義是什麽?


    老天爺讓他重生這一世的意義又是什麽?


    不能任由事態發展,他必須做些什麽!


    田瑭仰頭眺望西邊,那裏的夜空中已經帶上了微微的亮紅:“傳令太史慈和鍾全,嚴備夜襲,無論發生什麽,都務必約束軍士,明日一早各自攻城!”


    “令趙將軍即刻率一個團奔赴西門,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擋住公孫瓚的攻勢,確保主公安全!”田瑭皺著眉頭,“令管將軍即刻率一個團奔赴南門,在太史慈大軍南邊等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公孫瓚逃掉。”


    “剩餘一個團原地駐紮,明日一早將這些木板和布幔全數堆積到東門,再添助燃之物,點火封住東城門。”田瑭繼續下著令,“程質立即點起咱們的一百二十精銳,我們去會會公孫瓚!”


    “公子?”沮授還是第一次見田瑭如此急切地下達軍令。


    “情勢危急,容後解釋。”田瑭抓住沮授的胳膊,“公與先生,速速動身!”


    鮮於輔認為,前一夜公孫瓚夜襲損失慘重,斷然不會再行險招,所以隻按平常的戒備等級進行了布置。


    守夜軍士也抱著和鮮於輔一樣的想法,又兼寒風嗖嗖,難免麻痹大意,竟都躲到避風處偷懶去了。


    所以,公孫瓚的火攻十分順利!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無需人力幫忙,零散的火苗不多久就串聯成了數個巨大的火舌!


    那火舌舔舐著軍帳、器械、糧草,越長越大,越大越狂。


    直至成為一條火龍,席卷一切可燃之物!


    待到鮮於輔軍中火光衝天、鬼哭狼嚎之時,公孫瓚的騎兵隊已在城門內完成集結。


    他們是駐軍城中僅剩的四千可戰之兵,早在公孫瓚領著數百人出城放火之前,他們就被關靖集結在了西門,準備反攻。


    現在在城牆上駐守的,隻有幾百受傷軍士,以及數千軍屬!


    關靖成了臨時的守城主將。


    公孫瓚這是孤注一擲的搏命之舉,他希望趁著劉虞軍大亂之際,將其徹底擊潰!


    最好是直接擒殺劉虞!


    “成敗在此一舉!生死在此一戰!”公孫瓚隻說了兩句話,隨後一馬當先,衝鋒陷陣。


    軍士們也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所以無不舍生忘死、拚盡全力緊隨其後。


    鮮於輔的軍隊被從睡夢中驚醒,少部分人已在盡力撲救大火,大部分人則是亂作一團。


    有人被火燒得滿地打滾、有人聲嘶力竭唿喚同伴、有人傻在當場茫然無措,更多的人是慌不擇路的四散奔逃!


    鮮於輔和鮮於銀帶著親兵四處彈壓,努力維持秩序,但火勢實在太大,風聲實在太緊,抱頭鼠竄的軍士們根本聽不到他們的怒吼,他們其實已基本喪失了對軍隊的約束能力。


    正在這崩潰的邊緣,公孫瓚的騎兵如同一把玄鐵利刃,徑直刺入火海,粉碎了鮮於輔大軍的最後一絲理智。


    救火的人被精準射殺,發愣的人被無情踐踏,著火的人則任其焚滅,這裏,已成為人間煉獄!


    鮮於輔和鮮於銀咬碎鋼牙,領著不多的親衛對著公孫瓚反向衝鋒,企圖稍滯其殺戮步伐,讓更多的軍士得以逃出生天。


    但他們實在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鮮於銀本已不便再上戰陣,即使拚命練過左手,遇到單經這樣的強敵也不過支撐十幾個迴合,便被挑落馬下,而後卷入紛亂馬蹄。


    鮮於輔發狂一般要來相救,卻不能如願。


    不過片刻工夫,他的二十多名親衛便被騎兵的洪流吞沒。


    他自己若不是身手了得,也逃不過陣亡的命運。


    原本還有抵抗之心的軍士們,知道形勢不對,紛紛扔掉兵器奪路逃命,隻恨不能跑得更快!


    一個師的攻城主力,就這樣被公孫瓚的四千騎兵追著砍、追著殺、追著碾。


    追著向劉虞的後軍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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