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開始下起來,好在身下的動物皮毛厚實,倒不是很冷,但上麵大氅單薄,就冷的多了。田瑭必須抓緊時間,在他們到達目的地前,迴憶起更多有用的信息。


    一路無言,也分辨不清大車到底拐了多少彎,就在田瑭已經蜷縮起身體,快要冷得扛不住的時候,大車停住了。


    田瑭以為到地方了,卻聽鍾全渾厚的聲音傳來:“別出聲!”緊接著就聽到一句陌生的唿喝:“前麵的車,拉的是什麽,停下檢查!”


    田瑭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聽外麵的動靜,這裏已經進入街區,兩邊都有行人走動。


    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巡查的軍士遭遇,跑不得也打不得,田瑭想象不出比這更棘手的情況了。


    果然,三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在極短的時間內凝固起來,嘈雜的聲音也漸漸隱去,隻有心髒的跳動聲清晰可聞。


    田瑭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放棄自己,畢竟以他們的身手,隻要拋下了自己,便可以輕鬆脫身。


    田瑭希望他們不會放棄自己,因為一旦他們離開,自己必然九死無生。


    田瑭又希望他們放棄自己,畢竟這和他們毫無關係,自己不能指望素不相識的人冒死營救。


    田瑭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幸好,現在需要做抉擇的人不是他,他隻需要鼓起勇氣,準備麵對最壞的結果。


    弱者喜歡選擇,卻害怕承擔後果,強者害怕選擇,卻勇於承擔後果。田瑭這樣牛頭不對馬嘴的安慰自己。


    “子義,你們怎麽在這裏?”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打斷了田瑭的胡思亂想。


    太史慈正在天人交戰,聽到這個聲音,心中轉瞬有了計較,便決定冒險行事。


    “子尼兄。”太史慈轉身朝來人抱拳,大聲道:“兄弟們聽說王長史喜歡野味,專程去山中打了來,想敬獻給他,以求報效麾下。但苦於無門無路,隻好來求炳原先生代為引薦,沒想遇上了你,那就有勞你幫忙了。”


    來人聽他這樣說,見他抱拳姿勢古怪,又見一隊軍士迎麵而來,心中疑惑,口中卻問道:“打了些什麽野味?”


    “是些野兔和麅子,不過也有好東西,兄弟們爬冰臥雪,獵獲不易,需盡早送往長史府。”太史慈眼神往後一帶,“可耽誤不得。”


    軍士們走近,不過沒有著急檢查太史慈他們,而是在車旁停住了腳步。領頭的校尉幾步跑到國淵麵前,言語中滿是討好的意味:“國淵先生,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您,不知有什麽能效力的?”


    眼前的校尉看起來有些陌生,但國淵還是客氣的說:“不敢不敢,不知閣下是?”


    “在下東衛營參軍校尉蔣綱,先前您隨王長史去咱們那選拔武銳營精銳的時候見過您。”他的聲音中帶著親近的渴望,卻始終和國淵保持三步的距離。


    “哦,蔣綱。”國淵點了點頭,並未再說什麽,而是越過他,朝太史慈而去,“子義既有此意,何不早教兄弟知道,我好提前稟報長史!”


    太史慈知國淵已會意,笑道:“子尼兄莫怪,我等也算是臨時起意,閑散久了,想搏個前程。”


    國淵走近,拉起太史慈的胳臂:“走,此處離學館已經不遠,便去請了根矩兄一同舉薦,保管王長史收留你們進武銳營!”


    “如此,先謝過子尼兄了!”太史慈抱了抱拳。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套?”國淵佯裝生氣,臉上卻是掛滿笑容。


    蔣綱看在眼裏,見縫湊上來道:“國淵先生,您看我等也是真心報效,能不能?”


    “哦!我迴頭和長史提一下,畢竟你們也是一片忠勇。”國淵應付一句,“對了,你們剛才不是要檢查這車嗎?先辦正事要緊!”


    田瑭整個人都僵了,手已經握緊了那把還插在麅子腿上的短刀。


    “不了不了,國淵先生的朋友,哪能有什麽問題。”蔣綱連連擺手,“不知這位兄弟名諱?”


    “在下太史慈,字子義,東萊人士。”太史慈一拱手,算是禮貌。


    “營州和遼東都是一家嘛!子義兄弟,今日有緣相見,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蔣綱笑著和太史慈攀交情。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太史慈和國淵交情匪淺,自己若能和他搭上關係,說不定能和他們一起被舉薦到武銳營,想到此處便又說:“我們幫諸位兄弟推車吧,這車看起來挺沉的!”


    沒等太史慈和國淵反應,蔣綱便招唿手下幫忙推車,殷勤備至。


    太史慈未及阻攔,蔣綱又笑著說:“沒準將來咱們會在一個鍋裏攪馬勺,客氣啥!”


    程質見狀,跳上車躺在了大氅上,正壓住田瑭:“子義,蔣綱兄弟如此盛情,便不要推辭了嘛?蔣兄弟,我連夜推車,累得不行,便就有勞你們啦!”


    蔣綱哈哈大笑:“不打緊,我們人多,兄弟歇著!”他甚至還邀請鍾全也上車去。


    鍾全不苟言笑,隻說了一句:“走吧,人多眼雜。”


    眾人聞言皆都閉嘴,重新推車上路。程質明顯是要報複田瑭,找準田瑭的臉時不時揉踩一腳,田瑭心中罵遍他家祖宗,可還得咬緊牙關,不發出一點聲響。


    不多時,一眾人到了邴原的學館門口,蔣綱要去打門,被國淵攔下。


    “這裏是學館,蔣將軍就不要帶兵進去了吧,你的事我放在心上了,武銳營人員尚未完全確定,應該還來得及。”國淵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安心,同時示意他們可以自行離去。


    蔣綱恭敬行禮,說一切拜托先生和諸位兄弟,一旦事成,必定厚報雲雲。


    太史慈等人也拱手致禮,隨後扣開館門,推車進去了。蔣綱則站在外麵,一直微笑著直到學館的門重新合上。


    “參軍,咱真能去武銳營啊?”一名軍士問,“聽說武銳營是王長史專門組建的太守親軍,錢糧管夠哎!”


    “武銳營沒那麽好!陽將軍待我等不薄,我等豈能吃裏扒外!”蔣綱依舊看著學館緊閉的大門,“再說了,華斌那樣的夯貨都不去投奔王烈,我們豈能去?別看王烈現在備受器重,說到底陽將軍才是太守的心腹!”


    “那您剛才?”軍士摸不著頭腦。


    “要不怎麽說你們是豬腦子!他們和國淵既有如此交情,要進武銳營豈需如此大費周章?還送什麽野味!擱你,你送錢還是送畜生?還好東西,這明顯暗示車上有問題!再聽說他們要來這學館我就全明白了,車上一定是人,而且十有八九就是華斌弄丟的人。”蔣綱示意他們離遠些,“他們人數雖然不多,但看得出都是練家子,我們強行動手未必能討的了好處,到時候這功勞可就沒我們的份了。所以我跟他們虛與委蛇,先安撫住他們!這學館私藏叛逆,陽將軍多次要查封,都因有管寧老兒和王烈長史礙事,一直未能如願,這次可是人贓並獲。”


    “怪不得一接到命令您就帶我們來這學館邊上轉悠。”軍士有些興奮,“我們這次可算立了大功了?”


    “總不能把風頭都給了華斌那樣的武夫,咱們也得在陽將軍麵前露露本事。”蔣綱眼露兇光,“你們在門外看著,別被他們察覺,我這就去稟報將軍,將他們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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