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君攔下了君啟,金眸上下打量著對方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在外頭的臉,發覺對方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探了探脈,冷聲道:“你要是再晚點出來,就要凍死在裏頭了。”


    君啟唿出一口熱氣,虛弱道:“我知道。”


    顏卿君以堅決的口吻道:“你不知道。”


    察覺到君啟修習的內力與他衝突,皺了皺眉,抽迴了手,從懷裏摸索出一塊玉,塞進了對方手裏,按著他的手讓他捂好。


    顏卿君道:“樓主既然說要相信你,那我也相信你,好好活著,別辜負樓主的信任。這塊暖玉捂著迴去,再烤一天的火,別凍死了。”


    君啟手指摩挲了下傳遞著暖意的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好。”


    顏卿君虛推了推他,沒敢碰到實處,“趕緊走,看著礙眼。”


    他心裏嘀咕著,快要凍死在裏頭了才出來,君啟在冰窖裏頭到底做了什麽?


    想歸想,沒有樓主命令他還是不敢進去,監守自盜這種事他不會去做,希望得到樓主允許的夜流瞳做完手頭上的事後,趕緊過來看看。


    君啟拖著僵硬的軀體一步一步的走著,走到拐角處的時候實在走不動了,雙手攥緊了暖玉,一點一點的重新運轉著心法,弄出一些內力來緩解丹田的枯竭。


    剛剛融化冰層所需的內力實在超乎他的想象,透支內力後,瘋狂湧來的徹骨寒冷像是要將他的血液與骨頭全都凍住。


    冰窖他不是沒進過,這樣異常寒涼的冰窖,如果是因為素無情的原因,或許他得好好想想,是不是所有內力能夠實體化的人,都會造成這種異狀?


    內力在經脈裏運轉了好幾個周天,君啟四肢暖和了起來,麵色也由青黑變迴慘白,擺脫了唿出白霧的狀態。


    “咕咕,咕!”


    一隻鴿子忽然落在了他麵前的地上,漆黑的瞳仁看著他,歪了歪頭。


    君啟對上鴿子視線的那一霎,仿佛看到幽暗的深淵與他對視,慘白的麵容愈發白了起來。


    似乎有什麽人走了過來,鴿子叫了幾聲,撲著翅膀飛到了那人手上。


    君啟慢慢地抬起了頭,順著鞋履往白衣上看去,最後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麵容,陌生歸陌生,那雙眼睛卻似曾相識,不待他細想,熟悉的深淵再度到來。


    白秩伸手接住昏迷的君啟,鴿子乖巧地站在他肩上,好奇的看著主人懷裏的人。


    “傳信晏非白,告訴他我暫時不迴去了。”


    鴿子叫了聲,像是應和,撲著翅膀飛向天空,迎向太陽,宛若一束白淨的天光。


    白秩輕歎一聲,“複活一個人哪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真是造孽啊。”


    他把人送迴了對方的住處,走向素無情屍體存放的冰窖。


    顏卿君照舊攔下了不在命令之中就來的人,“白公子,非樓主之命,不得入內。”


    白秩淡淡道:“我能救她。”


    顏卿君愣住。


    白秩道:“若你們都想她複活,我可以讓她活過來。”


    顏卿君瞳孔微縮,“白公子可是在說胡話?”


    白秩道:“我很清醒。”


    他語氣冷靜,神色平淡,眼眸裏沒有半分情緒,一字一句,似乎都在以最認真的態度訴說。


    顏卿君猶豫了。


    白秩道:“顏長老,若你再遲一會,我可能就沒有把握將人複活了。”


    顏卿君聞言,深吸了一口氣,“白公子,請。”


    若是出了什麽事,他一力承擔。


    白秩朝他點了點頭,快步往冰窖裏走去。


    無需探查,寒氣最濃厚的地方就是素無情屍身的存放之處,他走到屍身麵前,憑借夜視能力準確點在了那塊黑玉上的冰層。


    凍結沒多久的冰層再度融化開來,白秩勾起黑色的玉環,把它勾了出來。


    下一刻,無數的星光照亮了這冰冷黑暗的地窖,如水入大海一般鑽進了玉環裏。


    白秩輕聲道:“我想唐與言更希望你能在真實的世界裏複活,你說是嗎?”


    沒有人迴答,因為這座冰窖裏的第二個人,已經死了。


    白秩道:“你會複活的,隻要你活著,未來就有一線生機。”


    他把灌注了所有星光的黑色玉環貼身收好,轉身離開了冰窖。


    顏卿君著急地問道:“樓主怎麽樣了?”


    白秩搖了搖頭,神色淡淡道:“很抱歉,我以為我能做到,但是我做不到。”


    他也沒有撒謊,他做不到現在讓素無情複活之後,就能保證原本的世界裏,素無情也活著。


    顏卿君顧不得因為動作太大快要墜下來的眼鏡,詢問道:“那該如何才能複活?”


    白秩道:“隻要繼續用冰封住她的身體,留存魂魄,三年之內,我會找到讓她複活的辦法。”


    一年半後,他相信唐與言會修複印章的,到時候,他自然會將素無情複活。


    顏卿君伸手握住白秩的手,激動道:“那就拜托你了。”


    白秩沒有抽迴手,他望著那雙異於常人的金瞳和對方天生的白發,心緒亂了下,點了點頭,“我會的。”


    顏卿君沒有注意到他奇怪的目光,自覺地收迴了手,尷尬的笑了下。


    白秩朝他再次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天上的星辰有多少顆?若要讓他來數,他也數不清自己的同類有多少。


    曾有人將南地的荒沙比作天上星辰,有多少粒沙子,便有多少顆星辰。


    雖說是一個天一個地,但白秩覺得,這樣的比擬很有道理。


    星辰落於世間,猶如南地的荒沙一樣。找不迴自己以往記憶的,就此化為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粒,沒有絲毫光彩,找得迴來的,便又能做迴天上的星辰,發光發亮。


    他不清楚這世間有多少星辰化為了沙粒,但認識的人站在麵前,見麵不相識的情景,到底讓他想到了許多往事。


    “咳咳,咳。”


    白秩抬袖掩唇,咳完後看了眼袖上的血漬,眸色微沉,“到底……還是太勉強了。”


    他抹了下嘴上遺留的血跡,感知了下周圍,走到無人的小巷,無聲默念著什麽。


    很快,翅膀扇動的聲音出現在周圍,一隻又一隻鴿子聽從他的召喚,來到了他的身邊。


    白秩低聲吩咐道:“傳我命令,殺了宋詞。”


    “咕!”


    鴿子聞言,又撲著翅膀迅速飛走了,陽光之下亂羽紛飛,掀動出一副華美的光景,隻是光景之下的那一雙如深淵一般的黑眸,閃爍著難以掩飾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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