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與言目光堅定的看著素無情,“師父,我誌不在此,但願走這一遭。”


    這是她所做的選擇,也是她難得許下的承諾。


    素無情似乎是怔住了,許久未開口說話。


    唐與言安靜地等待著,淺色的墨瞳中,仿佛有一縷紫色的火焰燃燒著。


    良久之後。


    素無情輕歎一聲,“入玄,這是你最有主見的一次。”


    往常,無論是拿什麽主意,心中雖有了數,總是愛過問她。


    唐與言道:“隻是想透徹了。”


    她看見的江湖是紛紛擾擾,正不正,邪不邪,令人煩心的江湖,不代表江湖中沒有俠義大道,沒有赤子之心。


    她看見的世界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心險惡,關係常以利益維係。不代表沒有不計迴報,純真善良,願舍家財萬貫換平民生存的人所存在。


    看不見世界的美好,不代表它沒有美好的地方。


    師父真心實意求天下太平,內心深處一定藏著一顆柔軟善良的心。不像她,願意做,隻是覺得能做為什麽不可以做?


    唐與言認真說道:“隻是想的再透徹,也沒有辦法做到師父這樣的大善之舉——因為我的心中,藏不住天下。”


    他們都說師父冷心冷情,連唐與言也以為師父的心很小,裝不下那麽多人,可師父的心胸之大,能容天下萬物。


    素無情微怔,她伸手將唐與言攬入懷中,低聲道:“入玄,我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麽偉大,我隻是想這世間,再無殺戮。”


    她不在乎狼王九葉檀選擇合作是看在與師祖的情分上,還是合作所能帶來的利益上。


    她也不在乎玉衡門門主晏溫年選擇合作是看在自己的份上,還是其他原因。


    她唯一在乎的,是某些人在她來不及珍惜的歲月中,如同剛點燃的蠟燭,還未燃盡,就被切滅了火焰。


    獨孤素羽的死,就像是一盞引路燈驟然熄滅,讓她險些從能望到盡頭的黑暗裏,跌入深淵。


    但唐與言的存在,重新點燃了燈火,引導著她從深淵邊緣,一步一步走出了黑暗。


    唐與言愣了會,想起了不久前衣襟上的溫熱,試著拍了拍素無情的背,安撫道:“師父自己不覺得,在我心中卻是偉大的很。”


    一個向來無心無情的人主動向你敞開心扉的時候,再心如鐵石,也會有一份柔軟被觸動。


    素無情低聲傾訴著她夢見的迴憶,雙臂緊緊環著她,如同一隻受到驚嚇的幼獸,唐與言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的意思。


    曾幾何時,唐與言以為師父就是這輩子唯一能夠相依為命的人。現在,情況就像是反轉了一般——


    自己是師父的唯一。


    等素無情說完後,唐與言無聲的用行動拍了拍她的背,從容地從她漸漸鬆了力道的懷抱裏脫身。


    “師父,我聽說崇餘郡沒有打下來。”


    從流星淵出來後,她就聽到有人在議論此次崇餘郡的戰事,坐落於崇餘郡範圍內的追風門響應了武林盟的號召,派人協助抵禦攻擊。


    談及正事,素無情恢複了平時的神色,“隻是佯攻而已,武林盟敗退的消息一出,帝君派人立刻說服了各大武林世家出力。”


    唐與言心道,沒想到帝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這麽大手筆,現在的局勢明顯向蠻荒十八部傾倒,他既然能拉攏這些明哲保身的世家一塊兒陪他瘋。


    說到這裏,素無情刻意停頓了下,才問道:“入玄,你為何戰後才休息沒一會,便去找了謝平?”


    唐與言輕描淡寫道:“隻是想著夜長夢多,就去了,沒想到謝平已經與智腦聯手了,傷了我後就走了。”


    她隻字不提自己不僅受了傷,還是足以致死的致命傷。


    ——唐與言不希望師父擔心。


    素無情流露出不讚同的神色,卻又主動換了個話題,“這些天你去哪裏了?為何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


    唐與言道:“謝平把我困進了一個奇怪的空間裏,流星淵救了我。”


    提到流星淵,她眼中稍顯茫然,自己不信任的事物,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半信半疑的人物,卻因為一些奇怪的原因對她下狠手。


    真是諷刺。


    素無情道:“沒事就好。”


    她又念了一句,“沒事就好。”


    輕柔的聲線念著沒有多少情緒起伏的話語,在唐與言心中,卻是最暖心的話語。


    素無情輕歎一聲,“為師有些倦了,近日還有一場大戰要準備,入玄若想問此次戰事詳情,晏門主會如數道來的。”


    為師二字讓唐與言眼眸微微亮起光,她認真道:“師父好好休息,徒兒告辭。”


    素無情嗯了一聲,看著自己的徒弟離開。


    末了,離開的唐與言忽然又折返迴來,“師父,這裏是書房。”


    素無情:“……”


    最後,素無情先行離開去找地方休息,唐與言留在了書房,整理這些天堆積下來的事物。


    ……


    若問江湖之中什麽勢力最強,第一當屬弑樓,第二當屬魔教玉衡門,前者正邪難辨,後者已是邪魔外道。


    它們的排名之後,才是武林盟與各大知名門派。


    不過這隻是按江湖勢力所做的排名,底蘊深厚的,還是背負世家之名的家族。


    故此,江湖世家晏家滅門案一出,江湖上無一不忌憚晏溫年的實力,將玉衡門歸於魔教來打壓。


    唐與言捏著一張撕下來的信紙,神色凝重地出了門,感知中,夜流瞳和幹將默默地跟了上來。


    她在紙上看到了一條消息,出門打算去找南熏衣問一問。


    路上碰見了薑以漁,唐與言愣了下,“他們怎麽讓你來這?”


    因戰線拉的太長,江虞城作為軍糧運輸的樞紐,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薑以漁來這裏,很危險。


    薑以漁道:“軍中兵器損耗太大,我來指點一下。”


    他微笑道:“唐兄,自瓏城一別,我們已好久不見了。”


    曾經的薑家大公子就算入了江湖魔教,身上的矜貴氣質依舊,若不看他那一身黑灰色的打扮,仍然如同翩翩貴公子一般。


    “好久不見。”


    唐與言遲疑了會,直接問道:“你是為了薑家的事情來的嗎?”


    薑以漁笑容微僵,“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唐兄。”


    唐與言攥緊了手中的紙,“你打算如何做?”


    她了解薑以漁,在報仇與家族名譽之間雖然選擇了報仇,可也做出了保全家族名譽的選擇。


    就算他斷絕了關係,卻仍然是薑家的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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