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殷把自己杯中的茶水喝完後,留下了代表師父信物的一個貼身匕首,轉身離開了。


    唐與言摸了摸早已冷下來的茶杯,喝完杯中的茶,又倒了一杯,揣在手中,看著那把熟悉又陌生的匕首。


    夏寒殷很信任她,希望她能為了更長遠的目標去冒險。師父也不幹涉她的選擇,沒有把弑樓的重擔押在自己身上。


    她手指摩挲著杯壁,以弑樓為先的觀念在此刻被師父親手打破,加上夏寒殷孤注一擲的信任,該選擇什麽,已經毋庸置疑了。


    可是……可是若夏寒殷失敗,最壞的結果便是她和夏寒殷一同死亡,師父一個人,能撐住嗎?


    唐與言摩挲的動作變成敲擊,一聲又一聲規律的敲擊聲,讓她暫時不去想這個問題。


    她抿了抿茶水,思索了下,一口飲盡茶水,從屋內翻找出筆墨紙硯,提筆寫著。


    如果夏寒殷現在的處境真如她所言,她所說的事情都得提上日程,為了生存,一切都刻不容緩。


    唐與言在紅線二字後麵畫上了一個羽毛,表示緊急,又把夏寒殷所說的幾個地點通通記下。


    記好後,她點起屋裏的炭火盆,將其燒掉。


    不管夏寒殷說的是何事,都待明日見過師父之後再做考慮。


    ……


    次日。


    唐與言用完早膳後,與師父一同離開了宅院。


    這天是難得的晴天,素無情手執唐與言落下的油紙傘,帶她往中間的茶樓走去。


    路上有許多穿著厚實衣服的人出來行走,素無情和唐與言兩人身著單衣披外袍的無疑引來更多的關注。


    唐與言輕聲問道:“師父,夏寒殷的事情,她有跟你說過嗎?”


    素無情淡淡道:“有,紅線,玄樞閣和死人遊戲,說了很多。”


    唐與言道:“我想在完成半年任務後,先去一趟玄樞閣。”


    素無情頷首,“半年試煉就不必了,夏寒殷一片赤誠,她的話你可以信八分。無論是什麽事情,你盡管放手去做,我便是你的後盾。”


    “不論生死,盡力而為。我隻希望你記住,人活著,才有希望。”


    唐與言道:“是。”


    素無情把油紙傘遞給她,“薑以漁不久後會被晏門主召過來,劍與扇都不適合大麵積的防禦,到時候你請他再做一把傘,材料弑樓來出。”


    唐與言接過油紙傘,應道:“是。”


    話音剛落,茶樓就出現在了眼前。


    “到了。”


    兩人走了進去,進門後,無需素無情動手,身後的門自動就關上了。


    久道人背對著她們坐在正中間的桌子邊,聽到門闔上的聲音,側頭看了過來。


    “你們來了,坐。”


    素無情坐在久道人旁邊不遠處,唐與言挨著她坐了下來,打量著眼前這個白色道服的男子。


    這就是久道人嗎?若不是門無人自關,他看起來平平無奇。


    久道人側頭看向素無情,問道:“不知唐樓主帶人來找我,想聊什麽?”


    素無情道:“聊我徒弟。”


    久道人頓了下,視線落在唐與言身上,陷入了沉默。


    素無情冷淡道:“為何久道人一句都聊不起了?”


    久道人把視線重新落在素無情身上,“我若斷言,必然有恙。”


    素無情眉頭緊蹙,“那久道人又為何暗示我帶她來此處?”


    久道人道:“隻一句,順心而為,逆天而行。”


    一向奉持天意為命的久道人突發奇言,讓兩人為之側目。


    “天意非命,大勢所趨,非一人能抵罷了。”


    久道人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意便如同擁有無數出口的迷宮,隻有一個出口是生門,其他便都是順著命線而行的死門。”


    他閉上眼,‘看’向唐與言,“素樓主,她,便是生門,也是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死的原因。”


    隻有素無情這個人,才能在星璿國與天樞國交界處,數萬私兵追殺下,救下尚為嬰兒的唐與言。


    實力很關鍵,最關鍵的是……


    久道人想起在素無情夢中瞥見過的一個畫麵。


    黑夜下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被一位麵容慈善的女子救走了。


    她摸了素無情的根骨,摸到繈褓之中刻著名字的廉價玉石,為其取名,唐舒逸。


    同病相憐。


    她們都是不得不被拋棄的嬰兒,是星璿國皇室爭鬥產生的悲劇。


    相似的命運,早已將兩人,牽連在了一起。


    素無情問道:“為何為生門?”


    唐與言也豎起了耳朵,傾聽久道人的迴答。


    久道人道:“她是唐梓琴夜裏感天而孕誕下的,是星象的化身,也是大道留存的一線生機。”


    唐與言微怔,唐梓琴,是二十多年前失蹤在治洪上的皇太女,沒想到自己真是她的女兒。


    久道人思索了下,繼續道:“所有充斥著逆天而行想法的人皆會在命運的指引下協助她,但真正能抓住那一線生機的,隻有她自己做出的決策。”


    他頷首問道:“你知道為君之道嗎?”


    唐與言看著閉目冷情的久道人,說道:“知道些。”


    久道人道:“唯才是舉,知人善任。素樓主可為其後盾,玉衡門可為其耳目,蠻荒十八部可為其戰矛,花予歲可為其智囊。”


    唐與言道:“久道人,你認為除了師父願意護我,我可擁有玉衡門為耳目、蠻荒十八部為戰矛,花予歲為智囊嗎?”


    “他們與我們隻是合作關係,不是我們的下屬,並不需要聽從我們的指令行事,也不可能什麽事都按照我們說的做。”


    素無情聞言,也淡漠的看了眼久道人,似乎開始思考著什麽事情。


    久道人道:“我所說的,並不是要求,而是未來。在未來的某一天,擁有它們的時候,你必須撅棄一切益處,擁有自己的決定。”


    “你是君,君主之意,無須外人評定。因為你所看到的世界,與常人所看到的世界,不同。”


    久道人話音剛落,他忽然捂住胸口,神色難看。


    唐與言連忙問道:“久道人,你怎麽了?”


    久道人沒有說話,他根本沒有辦法去開口迴答。


    素無情伸手給他搭脈,過了會,才道:“入玄,走吧,他會沒事的。”


    師父搭脈前和搭脈後久道人的神色還是十分難看,並無半點減緩。


    唐與言看了眼走到半程等她的師父,又看了眼身形逐漸有霧化跡象的久道人,還是跟上了師父。


    素無情快推開茶樓的門前,低聲道:“身為半仙代天行走在地,本身限製諸多。他的話太多了,不該聽的人也聽了,所受反噬非我們能幫上忙的。”


    “還記得我曾說過一句話嗎,醫者唯一不能醫治的東西——”


    唐與言接上,“是心。”


    素無情道:“一心求死,唯有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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