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多想,再做決定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唐與言下了狠心,不去費勁花心思維持球的穩定,任由內力暴亂,在即將到達臨界點的時候,將‘氣球’投擲了出去。


    勢如閃電,氣如破竹,聲如鳳鳴。


    黑暗裂開了幾道縫隙,露出了綠光與白字,兩相交錯,像是遊魚與水,相得益彰。


    唐與言還未來得及細看,脫力感湧了上來,眼前一片漆黑,漸漸倒在了地上。


    ……


    不知歲月幾何,腹中也無饑餓之意。


    等唐與言醒來,天上細小的裂縫已經擴大了些,能看清裏麵流淌的‘遊魚與水’,隻是辨認不清那些白字,寫的到底是什麽。


    唐與言強行記下,活動著僵硬的四肢,緩緩地坐了起來,運功調息。


    片刻後,她站了起來,將內力不斷凝聚在手上,泛著紅光的眼眸盯著白綠交雜的天,準備進行第二次攻擊。


    嗜血的紅漸漸侵襲,占據著眼前的視線,唐與言覺得自己快要失去神誌了,頭腦發脹,眩暈感源源不斷地衝上腦來。


    內力凝聚而成的球開始渙散,逆行,隱隱能聽見經脈崩裂的聲音。


    “放棄吧,你做不到的。”


    輕柔如妖媚的聲音說著,奇異的誘惑力勾引著唐與言慢慢將手垂下,鬆開力道,放任經脈崩裂。


    形似波浪的墨線忽然出現在鋪了紅幕的眼前,三個墨點點綴著平淡的線條。


    那是星象江湖的標誌,它從半空中立起來,朝著唐與言靠近。


    紫光一閃,一道虛影忽然出現在唐與言麵前,長發女子背對著她,伸手拍落那詭異的圖案,抬腳用力的將它踩在腳下。


    “我的徒弟,你也敢動?”


    淬了寒冰的聲音重重地落下,無形的內力也由掌上竄出,仿若百鳥朝鳳般的氣勁連綿不絕地攻擊著頭頂上的‘天’。


    在天塌了的那一霎那,虛影反手握住唐與言的手,如身處溫泉之中的內力迅速平複下內力的暴動,崩裂的經脈也在這溫水下以難以置信的速度修複完畢。


    眸中的紫意更深,像是星辰隕世一樣壯觀,當事人卻絲毫不覺。


    唐與言動了動唇,看著素無情的背影,喃喃道:“師父……”


    素無情歎了一聲,等修複完唐與言的內傷後,收迴了手,什麽也沒說,隻是拍了拍她的頭,化作了一縷煙從天上的裂口處飄走了。


    夢境崩塌了。


    躺在床榻上的唐與言睜開了眼,第一眼看見的是陌生的褪色屋梁。


    她想要起身,卻使不上力,想要開口,喉嚨仿佛堵了什麽東西一樣,火辣辣的,說不出聲音。


    這種狀況太糟糕了……她這是睡了多少天?


    唐與言費力抬起手,活動了下,恢複了點力氣,支撐著自己起身。


    她摸了下身上,袖中懷裏的東西都在,雪間和吞天不知道在哪,應該被顏卿君收了起來。


    腹中空虛,唐與言翻身下床,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


    她扶住床,穩住身形站了起來,轉頭一看,發現雪間橫擱在床頭櫃上,發簪在劍旁邊。


    唐與言走過去,拿起雪間,正準備佩戴到腰上時,無意間發現自己身上的裙子還是入夢前的那一身。


    顏卿君倒是本分,從不做沒意義的事情,如果女扮男裝被發現,一時之間還怎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


    唐與言把劍配好,推門而出,往外一看,就看到顏卿君和重黎正站在樓道處聊天。


    聽到聲響,顏卿君側頭,蒼白臉上染上了笑意,“你醒了。”


    唐與言道:“有水嗎?我沐浴更衣一下。”


    重黎轉頭看了眼底下的兩人,主動道:“前輩,我去幫你提水。”


    唐與言笑道:“好。”


    她看向顏卿君,“顏長老,我睡了多久了?”


    顏卿君道:“算上今天,你睡了十六天了。”


    唐與言點了點頭,退到門旁,低聲道:“顏長老,這些天的事情,還請進來說。”


    顏卿君跟唐與言進了屋,把門半掩著,壓低聲音細說著最近的事情。


    聽到半途,唐與言做了個手勢,顏卿君停了下來,問道:“怎麽了?”


    唐與言皺眉道:“把吞天拿出來,我看看。”


    顏卿君從懷裏取出匕首,交給了唐與言。


    唐與言接過,打量起匕身上的花紋,眉毛越皺越緊。


    “顏長老,你知道這把匕首是用什麽鑄造而成的嗎?”


    顏卿君:“?”


    唐與言道:“傳聞中取自‘雲泥已殊路,暄涼詎同節’的雲泥礦,可塑性強,但外力難以在它身上留下痕跡,更別提痕跡了。”


    “要麽,花無間的內力已經能與師父一較高下了。要麽,便是他那把長劍,材質更勝一籌。”


    顏卿君思索了會,沒有理解毒聖的意思,“他是強是弱,與我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神算子隻需要出謀劃策,就能進左右局麵,決策出結果來,自身實力不過錦上添花罷了。


    唐與言一愣,“也是這個道理……”


    顏卿君道:“毒聖,睡了這麽久腦子都給睡糊塗了吧?等會泡個澡再慢慢理一理。”


    唐與言遲鈍的點點頭。


    “前輩,水來了。”


    重黎提著兩桶水走了進來,放到了唐與言麵前,“一桶是熱的,一桶冷的。前輩,一路上馬車顛簸,我們無暇顧及你,還望見諒。”


    “無事,多謝你們我才能活著到這裏,不是嗎?”


    重黎沒有迴答唐與言的話,轉頭道:“長老,我們出去吧。”


    顏卿君也忽略掉唐與言的反問,應了下來,跟在重黎身後出門,順手把門給帶上關實。


    他們離開了,唐與言把兩桶水提到裏頭,拿屏風遮擋好,準備沐浴。


    天冷了,熱水氤氳著霧氣,唐與言伸手撥了撥水,觸碰到表麵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夢境裏的師父。


    內力不自覺地運轉起來,不知為何,脆弱的經脈厚實了些,周轉於內的內力明顯變多,變溫和,變乖順了些,就像是突破了瓶頸一樣。


    唐與言試著運用內力,心緒不像之前一樣有著潛移默化的狂躁,反而越來越平靜,繚亂的思緒從浪潮上退迴了海底,餘留下的隻是一片蔚藍色的大海。


    ‘咯啦’一聲。


    突破了。


    不止是內功心法上更近一層,還有心境上,如吃飯喝水一樣自然地感悟到了新的境界。


    靜心凝神,非冷心冷情,是包容萬物的水,溫暖卻又難以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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