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心中鬆了一口氣,隻要董卓肯與自己交流就好。


    “自桓靈以來,朝中閹宦亂權,曾發動兩次黨錮之禍,清直的士人被大量清出朝堂,被迫害至死,一時朝廷群魔亂舞,在此種情況下,各大世家也紛紛放棄了原有的操守,開始與閹黨同流合汙。


    所以而今的朝堂,除了少數後來入朝的盧尚書等剛直之輩外,大都是心狠手辣,將家族放在心頭第一位的狠人,可就算如此,世間絕大多數罵名卻都由宦官背負,相國可知為何?”


    董卓一時疑惑,若有所思,但依舊一言不發。


    張林笑了笑,“因為家學!”


    “哦?”董卓瞬間就懵了:“這,這與家學有何關係。”


    張林嘴角微微翹起,拱手繼續說道:


    “在大漢,想要做官,就必須經過察舉和征辟,像我等直接由軍中出仕者可謂是少之又少,而若想被舉孝廉,或是被舉茂才,皆需進學,而進學的權利卻掌握在那些對經學有解釋權的家族手裏,那就是家學,就如袁家便一直掌握著孟氏易為家學,也因此成為了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大門閥。


    桓靈之後,官職愈發混亂,而也因此誕生了許多累世公卿之家,而汝南袁氏便是其中之一,四世三公,長期把握朝政,使家族勢力越發龐大,門生故吏越多,成為了士族之冠,世家領袖。


    罵閹黨的是士人,做史書的也是士人,治理州郡的還是士人,那董公還會認為士人的名聲會壞嗎?或許閹宦罪惡頗多,但跟天下如此多的士人所犯的惡比起來,恐怕還是微不足道吧!而挨罵的,該千刀萬剮的卻依舊全是宦官。


    既然閹宦數十年都無法真正打敗士人,打敗世家,那董公認為自己可以打垮這樣一股龐大的力量嗎?”


    “哦?莫非袁隗就可以代表大漢全部的世家嗎?”董卓輕笑了一聲,不是很在意的說道。


    張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


    “相國還是不知天下冠族代表的含義呀!大漢世家分數等,其中以汝南袁氏與弘農楊氏為例,此都為大漢最頂級的門閥世家,也就是所謂的士族之冠,他們很多時候並不隻是單單代表著自家利益,他們更代表著大漢超過七成以上世家的利益。


    若動了他們,若不是生死族滅,天下士族都會與董公為敵,不為別的,就因為董公破壞的了規矩,除非董公手下有足以與世家相比擬的力量,否則世家覺不會善罷甘休。”


    “哼!”董卓神色不變,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譏笑之色,“寧安認為我會受威脅嗎?”


    “大丈夫能屈能伸,而今董公帳下文臣,除李文優與賈文和之外,其餘出彩者皆為世家出身,根本就無單獨治理三輔的能力,一時的妥協並不是不可!”


    “哈哈哈!”董卓神色一凜,“不,天下冠族又如何!自袁紹起兵那刻起,我便沒打算放過他們,既然不能為我所用,又想要我董卓的性命,那我便與他們不死不休,無話可說,若想與我為敵,先問過我手下的數十萬大軍之後再說,看著寧安的麵上,我可以給袁隗保留一條血脈,讓他繼承香火,行了,就這樣,退下吧!”


    感覺董卓已經很生氣了,沐安寧便也隻有歎了口氣,躬身給董卓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


    沒用多久,沐安寧便迴到了袁府,此時雙方仍在對峙,沐安寧歎了口氣,迎上前去,朝著李傕、郭汜微微行了一禮,說道:


    “不知二位將軍可否讓林進去與太傅作別!”


    二人見張林神色見不得好,便心知張林沒有說服董公,拱手還禮,說道:


    “廷尉且自去!”


    又向二人再行了一禮之後,張林便轉身向著袁府的大門而去,朝著袁澹雅微微點頭,走進了大門。


    “董卓怎麽說?”走在路上,袁澹雅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看著張林問道。


    “董卓同意給袁家留一道香火,不至於清明寒食無人祭拜!”


    “嗯!”袁澹雅點了點頭,麵無表情,眼神冰冷。


    嘎吱~


    二人推開了門,見到了獨自坐在書房裏飲酒的袁隗,躬身行禮道:


    “嶽父!”


    “寧安來了!”袁隗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似是根本就沒有聽到門外的動靜。


    張林眉關緊鎖,歎了口氣,臉上滿上疑惑,給袁隗滿上了酒,說道:


    “我曾提醒過嶽父吧!也曾說過董卓並非易與之輩吧!為何嶽父為聽林所言早做準備!”


    “我做了!”袁隗飲了一口酒,滿不在意的說道:“我召集了甲士守衛家門,做出了一副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姿態,寧安怎能說我未做準備呢?”


    “嶽父是真的以為幾名死士就能威脅得到董卓的十數萬帶甲之兵嗎?”張林麵上帶著少許怒火,揮袖掃下了案上的酒杯,吼道。


    “自然不能!”袁隗稍稍抬頭,瞥了張林一眼說道。


    “那嶽父為何要行此事?此乃自取滅亡之道!”


    “哼!自取滅亡?”袁隗冷笑了一聲,說道:“我曾與寧安說過,廢帝時有我一功,是吧?”


    “不錯!”張林微微頷首。


    “那寧安以為此等汙點是這麽好洗的嗎?”袁隗眯著眼睛,自顧自的說道:“此乃大罪,我不死,袁家又怎麽能獲取那滔天的名聲,又怎麽能在接下來的亂世中搶占先機,秦失其鹿,天下公逐之的道理,寧安莫非不知道?”


    張林麵色僵硬了,竟沒想到袁隗的心這麽大。


    “所以你就將我們都拋棄了,去為那兩位堂兄換名聲嗎?”張林還沒說什麽,袁澹雅便兩眼憤怒的盯著袁隗,吼道。


    袁隗臉上的神色依舊很溫和,就算麵帶女兒的責問也沒有絲毫要動怒的一絲,說道:


    “得到了家族生養,隨家族享盡榮耀,又怎麽可能什麽都不付出,能為了家族的大業,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我呢?”


    袁隗神色變了變,沉默了一會兒,微微一歎,動了動嘴皮子,說道:


    “寧安乃當朝九卿,又與董卓有舊,保住你不難!”


    沒有答話,死死的瞪了袁隗一眼,推門而去。


    張林也隻是微微一歎,畢竟是袁隗的家事,便也沒有多說,隻是拱手再拜說道:


    “相國同意為嶽父保留一絲香火!”


    袁隗兩眼瞪得溜圓,隨即又恢複平靜,朝著張林輕輕點頭,帶著感激說道:


    “此事便都拜托寧安了!”


    ......


    又大概過了一刻鍾不到,袁家的大門再次打開,沐安寧牽著袁澹雅走了出來,可就是不知何時袁澹雅已經換上了嫁衣,盤起了頭發,緊緊的抱著一個孩子,就像是抱著希望似的絲毫都不肯鬆手,上了馬車,迴頭看著逐漸燃起了袁府,早已將頭埋在張林懷裏的袁澹雅已經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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