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闔宮欲遷往洛陽,此時鄴城宮內便是多事之際,眾人皆忙作一團。


    元宏雖將皇後馮氏解了禁足之令,卻仍予了貴嬪夫人李氏協理之權。此番遷宮,隻令馮氏行照拂諸皇子、公主之責,而擇選宮室、車馬配備、人事安置,一應交由李氏執掌。


    寢宮之內,李氏端坐於席塌之上,少府卿佟文政攜中尚署、左右尚署、掌冶署署令立於一旁,聽候李氏安置。


    李氏望著眾人,麵有笑意,道:“吾初掌宮內之事,見識尚淺,不盡之處,諸位莫怪。”


    眾人聞其之言,急忙忙屈身行禮,道:“臣等但憑夫人做主。”


    李氏點了點頭,環視眾人,道:“闔宮遷徙,車馬先行。宮內皇子、公主、妃嬪之車輦皆由你左尚署安置。張署令,務必核實各宮所需車馬之數,不可大意。”


    不待左尚署署令張延答話,李氏方又接著道:“陛下禦駕你需與羽林中郎將蔣銀奇相商,不容有失。”


    張延急忙忙近前半步,垂首道:“臣定竭盡全力,以令陛下與夫人安心。”


    李氏聞言,微微頷首,麵露讚許之色。繼而李氏又望著右尚署署令,道:“廖署令,你右尚署掌供車馬之飾,此番路途長遠,你務必將各宮所需之車駕裝飾妥當,免闔宮眾人受舟車勞頓之苦。”


    右尚署署丞廖建義亦如張延般近前半步,應道:“臣已著署內眾人取舊歲各州所進之棉、錦製了車駕所需之飾,隻得了夫人之令,便可行加飾之事。”


    交代罷車馬之事,李氏端起茶盞輕輕呷了口茶,方才開口道:“雖說隴西公已承陛下旨意,將洛陽宮修繕一新,然各宮所需之金銀銅鐵及塗飾琉璃玉作卻需由你掌冶署供給。”


    望了一眼掌冶署署令柳承山,李氏接著道:“柳署令,你務必要令闔宮姊妹稱心才是。”


    柳承山行以常禮,迴道:“臣定遵夫人之意,令闔宮上下快心遂意。隻是…”


    見柳承山欲言又止,李氏微微皺眉,卻不作聲,隻待其開口。


    佟文政見柳承山麵有難色,便解釋道:“夫人,方才臣等至您寢宮之前被陛下傳召。陛下言,宮內之事一應以夫人示下而行。”


    李氏聞佟文政之言,心內暗自歡喜。


    隻見佟文政抬頭望了一眼李氏,繼而又道:“隻皇後與昭儀所用車馬需由羽林衛安置,新宮所陳之物亦是由中尚署供給。”


    李氏聽罷佟文政之言,心內恨意切切。然李氏是何等精明之人,隻做兩個彈指停頓,李氏便麵不改色道:“是吾大意了,皇後乃一國之母,後宮之主一切儀仗自是該與他人不同。”


    瞧了一眼眾人,故作姿態道:“這中尚署雖說隻行供給天子器玩,然昭儀是陛下心尖之人,亦是理所應當。”


    這左右尚署署令本為李氏親信之人,此時聽聞李氏之言,便知其所言用意,於是廖建義故作憤慨道:“這昭儀再尊貴,亦不可逾製而為啊。”


    張延亦是於一旁接口道:“雖說臣下不可妄議君主,然陛下待昭儀,亦是太過偏寵了。”


    李氏心知點到即可,於是出聲製止道:“陛下所為,豈是爾等可議?吾還另有它事,爾等便退下吧。”


    眾人聞李氏如此言,便急忙忙應聲離去。


    自平城至洛陽,一路翻山越嶺,待元恂一行車馬抵達洛陽城,已近穀雨時節。


    洛州牧高墉攜城內文武官員列隊於廣莫門外候駕,太子車馬便至廣莫門下止步。雖說一路之上,太師與太傅已將洛陽城盡數描繪,然此時元恂下了車輦,立於廣莫門前,抬眼望著如此高大之城門,仍覺駭目。


    元恂示意眾人起身之後,高墉近前一步,行了常禮,道:“臣高墉,率洛陽城文武官員恭迎太子殿下。”


    元恂笑道:“吾與太師、太傅一路行來,見這洛州之內民康物阜,此乃高州牧之功啊。”


    高墉急忙忙垂首道:“臣豈敢貪天之功,此乃陛下大行仁政,方可令百姓安居樂業。”


    元恂微微頷首,待彼此寒暄之後,元恂複又登輦,由高墉前麵引路,一行車馬便浩浩蕩蕩入了洛陽城。


    因元恂已及舞勺之年,元宏又欲為其行開府之禮,故而此番令隴西公李衝親自督建太子府邸,其內一應園林建築、陳設布置皆以宮庭之製。


    這太子府邸經皇帝授意,建於宮城東北之側,與宮城僅一牆之隔,又可與內宮共享華林園。此種建置與選址,亦是曆朝罕見,可見元宏待元恂疼惜與倚重之情。


    元恂入了林華園,但見其半山有亭,山尖有樓,跨水為閣,流水成景。苑囿中,以山水為骨,重岩覆嶺,深溪洞壑,崎嶇山路,澗道盤纖,著實妙極自然之意境。


    元恂望著這園中之景,笑對李衝道:“阿耶慧眼識珠,uu看書 ww.ukanshu隴西公果有班輸之才。”


    李衝聽聞太子如此誇讚,心內亦是歡喜,然其身為人臣,故隻謙遜道:“太子過譽,臣不過依陛下所囑行事,又豈敢與公輸子相提並論。”


    元恂聞其所言,點頭微笑,一眾人等一麵談笑,一麵賞景,不知不覺便已日落西山。待內侍來報,太子府中已備下酒宴,眾人便由李衝引路,皆往太子府而去。


    雖說名為府邸,確是宮、殿、樓、閣一應俱全。大殿正門之上懸以金絲楠木匾額,上書“仁厚”二字。大殿之內,宮燈齊整,火燭通明,案幾之上皆陳以碧玉碗、箸、杯、盞。


    待眾人坐定,李衝以指叩案,便有內侍與宮婢羅列而入,呈以美酒佳饌。


    元恂因之前於平城祭祖,需沐浴齋戒,複又啟程洛陽,一路雖有驛站歇腳,亦隻解溫飽疲乏。


    元恂此時心中歡喜,舉杯對眾人道:“吾代阿耶行祭祖之儀,諸事順遂,此一路之上,皆蒙太師與太傅照拂。這首杯之酒,吾便敬你二人。”


    馮熙與穆亮聞元恂之言,齊齊起身離座,道:“臣等受命於陛下,於太子行輔佐、護衛之責,臣等豈敢受太子敬酒之禮。”


    元恂擺手示意二人坐下,笑道:“太師、太傅毋需多禮,來,吾與爾等共飲此杯。”


    這馮熙與穆亮、李衝雖皆為漢家大族出身,然均為世代侍奉皇族之人,故而亦如鮮卑族人那般,亦可痛飲黃龍。


    李衝亦知眾人一路辛勞,故令樂署之伎獻藝助興。大殿內,鳴鍾擊磬,聲樂悠揚。席間眾人以詩行令,無不盡興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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