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漸起,雞鳴鳥啼,城裏像是從沉睡中逐漸醒來。


    家住城南的老李頭挑著擔子板凳兒,在城東的街頭吆喝擺攤,幾張小桌兒、數把木凳兒擺放妥當,掀開蒸籠,有白色的霧氣騰起,有香味兒彌漫開來。


    他的手藝自父輩傳下來,也自然是不賴的,平日裏這會兒都會惹得行人流連,非得要吃上幾個皮薄餡兒大,喝上那麽一碗沁甜的豆腐腦,才算是讓一天有了動力。


    這時候,城內一般都向東而繁華,平日裏他在城南擺攤子,也不過隻是一些左右鄰舍的人家幫襯,收入倒也算是還成數。可是眼看著家裏的小子大了,也急著想要娶個黃花大閨女迴去,老李頭肩上不得不擔下更多的壓力,這才饒了小半個城,在東街麵兒這片兒擺攤。


    他敲著旱煙,眯著眼琢磨著,前幾天收入都還不錯,如果能維持下去的話,日子還是蠻有奔頭兒的。


    等了一會兒,他心頭又有了幾分疑惑,臉上的滿是風霜的褶子,皺成了一團,老李頭跺了跺腳,吆喝了兩聲,暗自有些嘀咕,“怎麽昨個兒清晨還人來人往,今兒早就家家戶戶緊閉,沒了半分的煙火氣兒?等了半晌,愣是沒半個人影經過。”


    這事兒就來的古怪,老李頭抓了抓腦袋,漸漸的有些心虛起來。


    城東這片兒他不熟,難免有些慌,低頭琢磨著,是不是今個兒合該直接收攤迴家,打聽打聽這是個啥情況先。


    心裏這樣想著,民人的小心思,卻又讓他有些遲疑,擔心自己走了,到時候人又都冒出來,那一天可算是白白浪費了去。


    正猶豫著,不遠處的客棧裏,兩個身影慢慢的走了出來。


    一個是年輕的男人,相貌俊朗,身形筆直,牽著一個清秀的姑娘,後者手裏提著件東西,用布蓋著,老李頭看了看,也不曉得那算是個啥玩意,他清了清嗓子,先喊了一聲,“豆腐腦嘞!還有新鮮出爐的熱包子。”


    男人的視線投了過來,牽著姑娘慢慢走了來,望著他的視線像是有些古怪,泛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愕然與好奇。


    “來份不?嚐一嚐,皮薄餡兒大,吃過的都說好。”老李頭刻意掀了掀蒸籠,香味兒勾的人嘴饞。


    江楚點了點頭,點了一籠,又問道:“豆腐腦是甜的不?”


    “那當然,正經人誰吃鹹的啊!”李老頭“嘿!”了一聲,有些激動,顯然也是個正宗的甜黨。


    江楚眼睛一亮,兩人都有種找到了組織的感覺。


    看吧,這就是人民群眾的喜好!


    叉腰!正經人誰吃鹹豆腐腦。


    鹹黨都是異端,統統是要燒死的。


    “來兩碗。”在小攤上坐下,江楚看著忙碌的李老頭,問道:“你不是在這片兒住吧?”


    “是啊...俺住在城南。”李老頭佝僂著身子,勺了兩勺豆腐腦,澆上糖汁,小心的端了過來,“小本生意不容易,誰知道...”


    “嘿!今兒個不知道是出了什麽毛病,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


    他小小的抱怨了一句,聽得江楚笑著搖頭。


    “今兒個黃曆,不利於出門。”


    李老頭有些懵逼,想了陣兒,猶豫道:“也沒這個說法啊。”


    “等下你就知道了。”江楚笑了笑,吃了口豆腐腦,舌頭上繞著甘甜,倒是很可口。再咬一口包子,果真是皮兒薄餡足,讓人食指大動。


    阿玉沒有那種大家閨秀的扭扭捏捏感,不會講究這些,也坐在一旁吃著,鵝蛋臉上寫著滿足。


    老李頭卻滿腹疑惑的在攤前,有些摸不著頭腦,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半個人影,他不免也有些慌了,開始懷疑是不是今個真就不利出行。


    頓了頓,他眼睛忽然一亮,街頭有人影幢幢,步子雜亂響亮,像是有大批的人正走過來,這像是來生意了啊。


    “嘿...”


    那話頭剛出口,他頓時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剩下的話都窩在嗓子眼裏,整個人都是一抖,禁不住縮了縮脖子。


    那群人走得近了,老李頭這才看得清,對方顯然是來勢洶洶,手裏擎著拎著的,都是些刀槍,泛著寒光,讓人心悸。


    他大氣都不敢出,手哆嗦個不停,埋著腦袋收拾攤子,隻想快點兒離開這片是非地。那心裏,也真就是像吞了黃蓮一樣,簡直是由內而外泛著苦水。


    顯然這群人並不是來尋老李頭的麻煩,事實上一個糟老頭,也沒這個本事惹來這般陣仗。


    小攤的斜對麵,正是一家武館,也就是在這撥人到後不久,木門咯吱一聲被從內而外推開,十幾號青壯漢子走出,氣氛一時凝滯,老李頭心裏一顫,忽的就想起來,前段時間有說兩家武行彼此早看不對眼,像是要火並,這事就連官府都不會去管。


    他當時還覺著這事兒毫不關己,根本沒有去考慮,轉過頭便忘了,沒想到今天這不就是撞在了槍口上?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群人真就是打起來,誰顧得上自己在這兒支的攤子,打碎打爛都隻是輕的。


    扭過頭,這倆客人卻美滋滋的勺著豆腐腦吃,看這態勢還想吃一迴瓜,一點兒都不知道輕重緩急,老李頭低聲叫道:“兩位,別吃了,這地兒不安寧啊。”


    江楚擺了擺手,似笑非笑道:“別急啊,他們又打不起來。”


    “哎呦...我的老天爺啊。”老李頭拚命的搖頭,打著眼色,“這事兒哪有這麽簡單。別吃了喲,咱還是快走吧。”


    “不急不急...”


    視線望去,門內走出兩人,一老一少,年輕人正是江楚先前見過的那位,此刻手裏握著柄長劍,眉頭緊蹙。


    而彼方,領頭的同樣是個青年,歲數要稍長,使的是一把大槍,凜然站在最前方,長褂之下,身子繃緊。


    雙方言語交鋒,不過片刻,已經各自要動起手來。


    一個行當初起,總是有一段野蠻而血腥的時期的,特別是武人操持,一言不合多得是拚鬥廝殺,肉體的消滅總歸是一勞永逸的。


    江楚嘖了嘖嘴,一口喝幹了豆腐腦,將那東西從桌下提起,掀開覆布,弓身一轉,已是取箭搭弦。


    他坐在原地未動,隻是轉圜了身子,左腳腳尖往前,深吸了一口氣。


    眉下,雙眼微微眯起,他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節。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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