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廢棄工廠,窗外是昏暗的夜色,工廠內卻氣氛正來的濃烈,熱浪一波接著一波。


    正中央,是砌成一圈的拳台,簡單的用沙袋堆了一個圓,兩側一層一層正圍擠著足有上百人,賣力的揮舞著手裏的票券,雙眼發紅,狀若癲狂,正衝著拳台內聲嘶力竭地呐喊著。


    “張天誌!張天誌!張天誌!!!”


    狂熱的人群喊叫聲中,擂台中兩個男人相對而立,地麵上還有些斑駁暗紅的血跡。


    黑拳擂台上拳拳到肉的刺激感總是讓人激發最原始的野性,哪怕是平日裏斯斯文文的人,在這兒都化身賭徒,一邊將拳場上的扭打廝殺收入眼底,過熱的大腦則一邊催促著他們押注。


    當江楚推開鐵門走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熱浪一層裹著一層,喊叫聲震天響,透過人群的縫隙,隻能勉強看見兩個在擂台中交手的身影。


    右側的男人,赤裸著上身,肌肉猶如樹藤一般隆起,揮拳之時重而猛,練得應當是外家拳。


    而左側那位暫時被動防守的人,卻和江楚年歲相仿,二十來歲,身形精壯,動作敏捷。雖然一時被對方壓著打,可一拳一腳分明細致,對方的攻勢縱然猛烈,卻都被輕鬆擋住,看似沒有還手之力,其實不過是在蟄伏。


    “喂!做什麽的!?”看場子的人發現異常,迴過頭來,立刻高聲的叫著,當即便有兩個人朝著江楚走來,口中嚷著,“怎麽進來的?知道這是誰的場子嗎?”


    “鯨哥的地段,沒個招唿就敢闖進來!?”


    江楚沒有迴應,真像是嚇傻了一樣,站在原地,微微歪著腦袋,靜靜的看著迎麵走來的兩人,各自手裏拎著把鐵棍,麵相兇惡。


    左側的男人走的稍微前了兩三步,手裏的鐵棍抬起,正朝著江楚的臉,張口便大罵,“啞巴啊!?沒聽到爺叫你?”


    江楚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嘴角扯出一抹笑,那人心裏惱怒,剛想再說些什麽,忽然便見到眼前一花,對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邁步一踏,身子微微那麽一側,手上如鷹爪,當即便落在了他手腕上。


    這一手如同鐵鉗一樣,他頓時覺得自己手腕關節似乎都在咯吱作響,臉上的肌肉扭曲成了一團,一聲慘叫終於忍不住發了出來。


    “撲街仔,敢來鬧事!斬死你!”身後另一人當即揮舞著鐵棍就要抽下去,可驟然的一腳落在他胸口處,這人登時倒飛出去數米遠,正砸在狂熱觀眾的背上。


    後麵的動靜登時來得大了,又有四五人當即抽出刀來,快步便奔了過來。


    所有的看客都愣在了當場,反應過來時,立刻猶如鳥獸般哄堂而散。


    不過他們卻也不是迴頭往外奔,而是徑直向工廠更裏麵擠攘。


    一群提刀的人就在往門口衝,他們腦殼壞了才會奔過去,撞進去被亂刀砍死,這算是誰的?


    人群嘩啦的湧到一處,拳台登時便露了出來,張天誌此時還在閃躲對手的拳頭,側身滑步,始終引而不發。他這也不是當真就鬥不過對手,隻是打得是黑拳,求的自然就是一個精彩。


    自己若是當真動手,幾個迴合就能徹底製住對手,可這樣一來,看客難免不滿。


    這忽然的情況,卻是讓他一愣,目光不由得向外瞟去,正看見門口慢慢走進的一個人,跨過地上躺著五六個呻吟的家夥,像是逛街一樣,不緊不慢的踱步走來。


    晃神的功夫,他當麵的拳手卻在心底一喜,麵上當即發起狠來,眼中有精光暴起,身子猛然向前一撲,左拳橫掠成圓,如同鐵錘一般錘向他太陽穴。


    張天誌身形不動,雙腿下拑羊馬,左手並掌,如推泥外甩,正打在他肘窩處。


    那人臉色一皺,手上的拳勁難到,還未來得及抽手,張天誌雙眼一眯,腳步斜斜一踏,往他的懷裏撞去,手上腕子一甩,自中線伏虎直攻,小念頭寸勁猛發,順勢而攻,驟然的拳勁猶如急雨般落下。


    隨著他步子向前一滑,身子一側而過,身後的拳手力疲的倒在地上。


    而他的目光,卻並未迴看,隻是遙遙的落在江楚身上。


    “幹什麽的!幹什麽的!?”一個人影奔了過來,連帶著就有一陣爆炒豆子似的喝罵,跳著腳叫道:“道上哪邊的?!知不知道是誰的地盤!?”


    那人離得近了,才看到地上橫七豎八已經躺下了七八個兄弟,一口氣抽了上來,不免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後悔,又略略後退了兩步。


    可想著自家顧客可都在後麵看著呢,當即又覺得不能再退了,隻好是壯著膽子咳了聲,緊張的望著江楚的臉,低聲喃喃道:“那個...練家子啊...”


    “我...我也是...學過拳的。”


    江楚便笑,兀自的上前了一步,他便咽了口唾沫,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這人倒是穿的西裝革履,紅色西裝花色領帶,腦袋上打著摩絲,腳下踩著皮鞋,賣相倒還不錯,這會兒有點兇惡,可更多的卻隻是滑稽。


    江楚的眼神直愣愣的,望的這人越發的心虛,心中似乎跟打鼓一樣,七上八下。正不知該怎麽處置時,張天誌卻已經從拳台中跨了出來,無聲的走來。


    那人本來被江楚的眼神嚇了一跳,這會兒張天誌走來,又迅速恢複了囂張氣焰,整理一下自己的西裝,剛要說話,卻聽到張天誌淡淡的說,“錢!”


    他臉色一苦,湊過來低聲說,“唉喲!沒問題沒問題...”


    “隻是兄弟,這會兒您也幫著撐一撐場麵啊,我老大可就在上麵看著呢!”


    “錢!”手臂被他抱著晃蕩,張天誌權當視若未見,簡單的吐出一個字節,目光瞟了一眼江楚,深深的縮了一下,顯然是認了出來,旋即又看向身旁這人。


    那人正被架在台上下不來,麵上隻覺得有些掛不住,想要罵,卻又不敢,更不敢給錢,生怕給了錢,張天誌就一走了之。就憑著自家這小身子板,哪裏受得住眼前這人一拳一腳。


    不成想,江楚卻笑了一下,替他解了圍。


    “我是來打擂的!”


    這人麵色一滯,旋即就是難掩的欣喜,臉上頓時笑開了褶子,兩三步上前,自來熟的湊在江楚身旁念叨著,“嘿...兄弟,你來打黑拳就打黑拳嘛!”


    “何必搞出這麽個陣仗啊!都是自家人,你看我這些兄弟都被你撩翻在地了。”


    他倒是個人精,小小的埋怨,也不敢過多的刺激江楚。


    張天誌則依舊說了一句,“這一輪的錢!”


    那人當即變了臉色,不悅的哼了聲,衝著地麵呸了聲,拿皮鞋底兒磨著,臭著臉嘟囔著:“催催催...跟個催命鬼似的!”


    “姓張的,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態度!全香江就我這地界兒有黑拳打!你敢衝我擺臉色,以後別想再上擂,憑你拉黃包車賺的那些錢,想開武館...等幾百年吧!”


    江楚沉默地側過視線望著他,這人好像是川劇變臉一樣,立刻換了張笑臉,“兄弟我叫馬鯨笙!以後你就跟我混...別像這小子這麽迂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微微笑了笑,江楚調侃似的問他,“當真?”


    “當然啊!”馬鯨笙挺了挺胸脯,像是為了加強這話的說服力,用力的拍了拍,“你去這滿香江問一句,我老馬是個什麽人,義字當頭啊!”


    江楚不搭他的話,而是用玩味的視線看著張天誌,“他是你們這兒最能打的?”


    馬鯨笙想到了什麽,身子都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點了點頭,迫不及待道:“對啊!”


    “我和他打!”江楚嘴角一勾,抬手指了指張天誌。


    “好啊!”馬鯨笙臉色一喜,這是他巴不得的啊。


    在他看來,張天誌這人過於迂腐,明明自己已經多次明示暗示,可依舊是沒有半點反饋,顯然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可因為他能打,夠厲害,算是自家這黑拳擂台的搖錢樹,他也不好太過逼迫。


    現在有了眼前願意入夥的人,他自然是欣喜若狂,更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羞辱張天誌一手!


    見張天誌臉色難看,馬鯨笙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的說,“張兄弟,我馬鯨笙可沒有虧待過你吧?今兒這錢,該是你的,自然是你的,我是一個講究人,也不會虧欠你。”


    “可你也要和我兄弟...”


    “江楚。”江楚迴應著馬鯨笙的話,卻衝著張天誌笑了笑。


    “對!”馬鯨笙掩飾了一下尷尬,嘿嘿笑道:“你要先同我江兄弟過兩招才行!”


    張天誌雙眼微微眯著,目光掃過江楚手背、下盤,耳朵微微動了動,聽了下他的氣息。


    “不打!”他搖頭,扭頭從身後沙袋砌就的擂台上拿起上衣,隨即便要向外走。


    馬鯨笙見他不願接茬,迴頭看了江楚一眼,後者輕輕點了點頭,他立刻明白過來,陰陽怪氣的高聲道:“怎麽?你張天誌踏了這黑擂,還想輕輕鬆鬆的走!?”


    “今兒,你是打也要打,不打也要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武行大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歲末末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歲末末子並收藏武行大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