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明宮。


    趙思琴下了朝,向崇元帝請示過後,便來慈明宮探望太後。自從他覺醒了前世的記憶,最想做的事之一,便是多多陪伴這位慈祥的長輩。


    過去,他總覺得自己有足夠的時間,總是忙這忙那,漸漸地忽視了這位孤獨的老人,直到她大限將至,才感到後悔莫及,深恨過去那些時光,沒能好好地多陪她一些。


    如今,他重迴少年,慈祥的太後也還是精神矍鑠、身體硬朗的老奶奶,他隻希望能在那可以預見的盡頭之前,能夠盡他所能,讓太後能多高興一些。


    沒想到,他才剛到慈明宮的宮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的陣陣歡笑聲,前來引路的嬤嬤迴稟道:“溫平郡主正在侍奉太後娘娘。”


    溫平郡主?趙思琴愣了下,慢慢地從自己的腦海中挖出了和這個名字有關的訊息。


    溫平郡主,名慧,是崇元帝唯一在世的幼弟平王收養的義女。平王妃早亡,平王拒絕再娶,膝下空虛多年,偶然遇到了被強盜殺害的縣令夫婦,於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縣令獨女阿慧的小命,心生憐惜,便收養了她做義女。


    阿慧雖然沒有皇家血脈,卻被平王視如己出,悉心教養,還特意向崇元帝求來了郡主封號,比那些個真正的郡主還要尊貴幾分。


    趙思琴依稀記得,阿慧的性情很是溫順,崇元帝和太後都很喜歡她,不過她一直隨平王居住在封地,隻在平王歸京時才會入宮侍奉太後。


    說起來,今日早朝時,禮部好像匯報過此事,說是昨晚才剛剛到京的,沒想到,溫平今日便進宮了。


    趙思琴心中頓時對溫平高看了不少,果然是個知禮孝順的女子。


    他一進屋子,太後臉上的笑容就更大了,連連揮手讓他到她身邊去,一邊拉著他,一邊指著另一邊容顏嬌俏的少女,笑眯眯地問道:“小四,你可還記得她是誰?”


    趙思琴裝作一副困惑的樣子搖了搖頭道:“是有點眼熟,就是想不起來了!”


    一身禾綠色宮裝的嬌俏少女臉頰微紅,福了福身,向趙思琴行了個禮,抿著唇,小聲說道:“阿慧見過四皇弟。”


    趙思琴恍然大悟:“原來是阿慧姐姐。”


    太後看著他的眼神充滿憐惜,又轉向溫平郡主道:“阿慧,你別生氣,小四不是故意認不出你的,他隻是近來受了傷,忘記了好些事情。”


    溫平郡主搖了搖頭:“阿慧怎會生四皇弟的氣呢,四皇弟不記得阿慧,阿慧便隻當跟四皇弟再認識一迴。”


    “好孩子。”太後高興地用另一隻拉住了阿慧,看那樣子,竟是想將他們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趙思琴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就甩開了太後的手。


    與此同時,禦書房裏,崇元帝正在召見舒澤。


    例行公事談完之後,崇元帝還興致勃勃地關心起丞相的私生活來了。


    “聽說,你已經向兵部的曹大人家下聘了?不知是怎樣出色的女子,竟然能令敏言也為之動心?”


    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崇元帝真是吃驚極了。他並非刻意去探聽丞相的隱私,隻是那位曹大人,竟然被丞相看中下聘,激動異常,逢人便說,把自己的妹妹誇得跟仙女似的,天上有地上無的,搞得滿城皆知。


    眾人會對這事好奇,也實在是因為這個曹家太過奇葩了。


    那個曹大人就不說了,單從他能把妹妹定親的事傳得到處都是,就足見他多麽不靠譜了。而且,他在兵部待了足足二十年,在從五品的官位上沒有半分變動,就是個庸庸碌碌的小官,而他之所以能得到這個官位,還多虧了他嶽父的提攜,為此,這個曹大人對自己的老婆十分敬畏。


    然而,他盡管怕自己的老婆怕得要死,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第三條腿,隻要有一點空隙,就要去外麵風流快活,不止一次被那位兇狠的曹夫人捉住,揍得鼻青臉腫,但盡管如此,他也半分不改,每次被抓到,就鬼哭狼嚎地向夫人討饒,幹盡了各種奇葩事,經常變成滿京城的談資。


    再來說那位彪悍的曹夫人,不僅性格兇瞞,模樣也是兇狠異常,又高又壯,就算是換上一身男裝都毫無違和感,混在男人堆裏,比男人還男人,好好的一個大家小姐,卻比真正的村婦還要粗魯,偏偏她如此兇悍,卻還是管束不了喜歡偷腥的丈夫,成了整個京城貴婦圈的笑柄。


    而曹大人的妹妹,丞相下聘的這位姑娘,倒是沒什麽不好的傳聞,隻是年歲已經不小,將近三十還尚未婚配,都是讓她那沒廉恥的兄長給耽擱了,對聘禮獅子大開口,久而久之,就沒人願意娶她了。


    沒想到,這樣一個大齡剩女,居然能贏得丞相舒澤的青睞,多少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聽到這個消息,都氣得扯壞了好幾塊帕子。


    如此,怎會不激起崇元帝的好奇心?


    被問到自己的親事,丞相卻是十分坦然,先是哀歎了一下已經被監管起來的瘋婦張氏,表明自己絕不會拋棄糟糠之妻的決心,但相府沒了女主人,亂成一團,便隻能娶一個賢惠的女子做平妻。


    平妻雖也是妻,卻還是低正妻一頭,而且他年紀已大,舒澤表示,不能委屈了那些嬌貴的高門淑女,所更傾向於務實勤懇的小官人家。


    “曹姑娘雖然婚姻不順,但臣已經請最靠譜的媒人打聽過,聽說她性格堅毅,處事大方,為人坦率,絕對當得起丞相夫人一職。”


    這後麵一長串對於曹姑娘的讚美,崇元帝基本沒聽進去,他隻注意到了丞相在提到家裏一團亂時的無奈,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個無緣的四兒媳,不覺有些尷尬。


    崇元帝一直對丞相心懷愧疚,好好的閨女就那麽突然死了,臨到出殯的時候還被他腦子不清頭的兒子給劫了,現在又因為兒子失憶掩蓋掉了冥婚的事情,搞得舒柔的存在變得遮遮掩掩,隱隱約約,丞相雖從無怨言,崇元帝的心裏卻還是難受的緊。


    如此,他也不好再多追問些什麽,隻許諾會給那位平妻曹氏略低於張氏的榮耀。


    舒澤連忙叩謝聖恩。


    然而崇元帝沉默了片刻,忽又開口說道:“敏言,我想為小四再賜一門婚事。”


    舒澤微微一怔,隨即點頭道:“寧王府確實需要一位王妃。”


    凡是開府封王的皇子必然要有一位王妃,這是趙氏皇族約定俗稱的規矩。崇元帝當初是為了讓趙思琴與舒柔的婚約好看一些,才提前給了趙思琴寧王的加封,豈料舒柔還沒過門就死了。


    那場荒謬的冥婚,崇元帝雖然最終選擇了妥協,但除了那時已經有些瘋魔的趙思琴,誰都不曾真正地認可這場婚事,哪怕玉牒上有了舒柔的名字也是一樣。如今,連趙思琴自己都遺忘了舒柔,又還有誰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呢?


    如此,有了寧王身份的趙思琴倘若還想名正言順地待在王府,最好的辦法就是再娶一位妻子。


    崇元帝悠悠地長歎一口氣道:“敏言,若有別的選擇,我不會如此。”


    舒澤恭順地迴道:“陛下無需顧忌老臣。柔兒她既然已經去了,就都是過去的事了,寧王爺對她用情至深,陛下對她寬容至此,柔兒在九泉之下也會瞑目的。老臣總想著,寧王爺會忘記柔兒,或許也是柔兒自己的心意,不忍心看寧王爺繼續為她傷神痛苦。”


    “陛下慈父之心,處處為寧王考慮,所看中的王妃也定是極出色的,就算日後寧王爺再想起柔兒來,也隻會感激陛下今日的決定。”


    舒澤一番話說得極為誠懇,慷慨激昂似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讓崇元帝頗為動容,不禁感歎道:“敏言,還是你最懂朕的心思。”


    隨後,崇元帝停頓片刻,又再次開口:“敏言,你覺得,阿慧這孩子怎麽樣?”


    舒澤瞬間了然:“郡主自幼受平王殿下悉心教導,又幸得陛下和太後娘娘多加關照,溫柔賢淑,守禮至孝,堪為閨閣女子之表率,自是極好的!”


    崇元帝點點頭:“我也覺得這孩子不錯,雖然比四兒大了幾個月,也不算什麽,皇帝那裏我已經問過了,他對四兒也沒什麽不滿意,這門親事也算是合適了。”


    舒澤正想要繼續附和崇元帝的話,門外忽然傳來了高公公的問話聲:“陛下,寧王殿下求見。”


    “嗯?”崇元帝疑惑了一瞬之後,忽然想到,今天是趙思琴慣例向太後請安的日子,而溫平郡主也恰好在那裏,心裏不由一沉,眉頭微皺,“讓他進來吧!”


    轉頭,崇元帝又對舒澤道:“敏言,今日事畢,你且迴去休息吧!”


    舒澤從容告退。


    結果還沒出門,就見趙思琴如同風一般地衝了進來,差點把他給撞倒了,幸好他眼疾手快,又把舒澤給扶住了。


    崇元帝頓時臉色一沉:“趙思琴,你的儀態呢?像什麽樣子!”


    舒澤和高公公見勢不妙,火速離開。


    剛出門,就聽到屋內趙思琴擲地有聲地駁斥:“父皇,我絕不會同溫平郡主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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