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你,還好嗎?”潘昂見舒柔在一聲格外淒厲的慘叫之後居然沒了動靜,嚇了一跳,趕緊跑上前來,剛想推她,就躺屍的舒柔忽然動了下。


    為了熬過毒性相鬥的煎熬,舒柔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沒,沒事,幫我去找班秋。”


    “好,你等著,我馬上就迴來!”


    話音剛落,潘昂就一溜煙地消失了。


    舒柔靜靜地躺在原地,感覺自己像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比之當初幾乎毫無感覺的假死,要痛苦百倍千倍。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還不到鬆懈的時候。


    沒多久,潘昂就把班秋帶迴來了,他驚訝地發現,舒柔竟然自己從地上爬上了床,身上仍然是髒兮兮的,但頭發卻已經被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臉也擦幹淨了。


    潘昂:“……”女人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講究!


    班秋看著舒柔的狀態,眼裏滑過一絲光芒,隨即查看起她的身體狀況來。


    不出所料,果然是成了!


    居然一次就成功了,她的運氣可真不錯啊!


    班秋想著,心裏不免有些遺憾。要是能讓舒柔和潘昂服下雙生蠱就好了,她是真的很期待,加入了舒柔那種特殊毒素的雙生蠱會變成什麽樣呢?


    從一開始,說雙生蠱能救舒柔的命,就是個謊言。


    雙生蠱隻是將潘昂的壽命分了一半給舒柔,卻並不代表舒柔體內的毒就被治好了。雙生蠱隻能賦予舒柔更多一些的生命力,但若不除掉舒柔身體裏的毒,這些毒就會繼續消耗新的生命力,過不了多久,舒柔仍然會死去,還會連累和她綁定在一起的潘昂一起去死。


    而種在他們身體裏的雙生蠱卻會在隨主人而死前,誕下新的雙生蠱。這種生死接力的特性,在蠱中是極其罕見的,目前已知的就隻有金蠶蠱。


    雙生蠱是班秋無意中弄出來的,是現今已絕跡的蠱種,班秋很好奇,它們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說那樣,不僅能保持雙生蠱的本質,還能帶上其原主人身上的特質,比如,舒柔身上那種奇特的毒。


    班秋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太甘心。


    她從未真的想要去救舒柔的性命,所謂的以毒攻毒,其實隻會讓舒柔身體裏的毒變得更強大,同樣無法去除毒性,隻是能稍稍拖延一段時間而已,好給她足夠的時間去取得那逆天的靈藥。


    反正舒柔都是要死的,不能這麽浪費啊!


    班秋暗暗在心裏打定了主意,抬頭看向舒柔的時候,便用了特別遺憾的口氣說道:“不行,還沒成功,失敗了。你恐怕得再試試別的了。”


    潘昂一聽,臉色大變:“什麽,還得再來一次?”那不是要要了方夫人的命了嗎?


    然而,一個堅定的聲音卻在同一時刻響起:“好。”


    班秋看著舒柔虛弱的模樣,勸道:“你已經體會過這以毒攻毒的感受了吧,那種痛苦,能夠承受一次就很了不起了,再來第二次的話,就算你會發瘋。我能救得了你的命,可治不好瘋病。不如,還是用雙生蠱吧!”


    她說前半段的時候,舒柔還沒什麽反應,但在聽到“雙生蠱”之後,整個人便立刻警醒起來。


    結果,舒柔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一邊的潘昂也跟著說道:“對對對,你剛才那副樣子,我看著都怕,怎麽可能再來一次呢?我剛才就說過了,我願意把我的命分你一半,你不用擔心的!”


    舒柔差點被他氣吐血,老天爺怎麽給她安排了這麽個豬隊友呢?就沒發現這個班秋一直說雙生蠱的事根本是不安好心嗎?這家夥這麽天真,能成為南鷹軍的首領絕對是祖上積德,走了十八輩子的運了吧!


    “不用,”舒柔虛弱地說著,“放心,我沒那麽容易發瘋的。”


    “你確定?”班秋皺了皺眉,“你真的想再承受第二次?我可再提醒你一次,這一迴,隻會比上次更痛苦!”


    “沒關係,我能承受的。”


    “你這是何苦呢?”潘昂忍不住歎息,結果隻接收到舒柔的一雙白眼,心裏的同情頓時消減了大半,氣得又蹲去石門邊畫圈圈了,他怎麽就忘記了,那個女人壓根就不領他的情呢?


    她要自討苦吃就隨她去吧!潘昂咬牙切齒地想著。


    班秋心裏也是十分的惱火,她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舒柔居然還冥頑不寧!真是豈有此理!


    哼!她就不信了,這女人熬得過一迴,還能熬得過第二迴?


    她一定會屈服的!班秋堅定地想著。


    於是,她又返迴自己的屋子,花了大約兩個時辰的功夫,又弄過來一陶罐更加可怕的失敗蠱屍。


    蠱師煉蠱是一件很費神的事情,成功率很低,想要失敗卻容易極了,而班秋更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法,保證了煉蠱隻在最後一次失敗,像這樣的失敗蠱屍,她想弄多少都可以,就看舒柔這個女人和不和她硬抗了!


    又是潘昂為舒柔熬的藥。他雖然還在生氣,但沒等舒柔開口,便主動將陶罐給拿走了。


    這一迴,他是一邊吐一邊往迴走的,那模樣簡直慘不忍睹,舒柔看著那碗恐怖的藥,眼睛裏流露出濃濃的敬畏,卻還是狠下心腸,喝了下去!


    她本打定主意,這一迴,就算是打滾也要賴在床上,在地上實在是太難看了!


    但現實總是比想象要殘酷的多,她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


    她幾乎是一喝完藥就發作了,連點醞釀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栽下了床,在地上打滾,嚎啕大叫,就如同真的瘋子一樣!


    潘昂看著她這幅樣子,憂心不已,很怕她真的像班秋說的那樣,變成了瘋子。


    而舒柔,卻根本無暇考慮這些,劇烈的痛苦幾乎占據了她全副身心。


    這痛仿佛從身體傳遞到了靈魂裏,痛到她幾乎想要親手終結掉自己的性命!


    但是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微弱卻無比堅定的聲音在不斷地重複著:不行,不能死!


    這聲音就像是黑暗中的明燈,讓快要迷失的她重新找迴了自己的方向。


    舒柔的神智有一瞬的清明,她抓住這短暫的機會,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頭。


    刹那間,血腥味充斥了她整個口腔,異於毒性相衝而帶來的疼痛感,反而讓她稍微忽視了一些滲入靈魂的劇痛。


    她的腦海中不斷地迴憶著淒慘的前世,迴憶那些絕境求生的日子,哪一個又比現在更輕鬆?


    隨後,她又迴憶起了今生和趙思琴在一起的時光,尤其是這些日子,趙思琴帶著她邊求醫,邊到各地遊玩,遇到了那麽多有趣的事和有趣的人,真是好開心啊!


    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和趙思琴在一起的日子,怎麽能夠那麽輕易地就向疼痛和死亡屈服呢?絕對不要!


    這樣想著,舒柔原本那快要被疼痛給擊碎的意誌又重新堅定了起來。


    她會活下去的,一定!


    潘昂不知道舒柔都在想什麽,他隻是看到舒柔由最開始的狂亂掙紮,逐漸變得平靜了下來,但空氣中卻飄出了淡淡的血的味道。


    他的眼睛猛然睜大:“你做了什麽?”


    舒柔沒有迴答,她根本就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就算可以聽到,她也無法迴答他的問題了,受傷的舌頭讓她說話變得有些困難,連慘叫聲都似乎有些變調。


    她什麽都沒說,潘昂卻猜到了。


    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不久前舒柔毒發清醒後拒絕與他種雙生蠱的時候說過的話。


    “此生此世,我隻願與我夫君一人同生共死。”


    當時聽到這話,潘昂並不是很在意。世間女子向來堅貞,輕易不會與夫君以外的人有太多牽扯,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可是,若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如此可怕的痛苦,又有幾人還能做到固守本心、始終如一呢?


    潘昂看著舒柔的神情一變再變,曾經對舒柔夫君的好奇不知不覺間已轉變成了歆羨。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麵對這樣的舒柔,他那想要勸她與他鍾雙生蠱以減少痛苦的話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不過,就算他說出來,她也一定會拒絕吧!


    潘昂就這樣默默地在一邊看著,終不再發一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舒柔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潘昂又一次找來了班秋,此時,已經是第二早上了。


    折騰了整整一夜,三個人都沒有睡。


    班秋給舒柔檢查完身體,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潘昂看得心裏一沉,莫非,又失敗了?


    果不其然,班秋搖了搖頭,道:“不行,還不夠,而且,這藥性太烈了,短時間內,你沒法再承受一次了,你還是聽我的話,種下雙生蠱吧,保命要緊!”


    此刻的舒柔,就好像是一個剛剛被拚湊而成了陶瓷娃娃,隻需要輕輕一碰,就會重新粉碎成無數塊,可她的心卻還是那樣的堅定。


    她甚至還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虛弱地說出了同一個答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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