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淨利落的一槍。”戴著手套的普萊斯從‘屠夫’屍體中撿出幾塊變形的金屬,他灰藍色的眼眸微微發亮,“獵魔銀彈…嗯,還是在姊妹會教堂祝福過的。”


    普萊斯看向另一邊檢查兩具‘幼崽’屍體的副官,“艾文,從那兩個異種身上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都是很尋常的獵魔銀彈。”被稱為艾文的栗發副官將子彈殘骸放入收集證物的皮口袋中搖搖頭,“能發射這種鹿彈的獵槍太多了,沒法判定型號。”


    “噢?那麽說隻有從這個狙擊手入手了?”普萊斯迴頭看向身後近百公尺外的幾處製高點,“子彈大概是從300-500公尺外射出的,拿狙擊槍的超凡者或者持步槍的狙擊手都做得到。”


    這個時代的槍械瞄準鏡還停留在傻大粗的水準,基本上500公尺就是倍徑的極限;但即使如此‘糟糕’的配件依舊屬於嚴格的軍官品,隻有少數軍隊精銳和教會超凡者才會合法擁有,能流出的數量極其有限。


    “從瞄準鏡或者或者征召弓箭手序列的超凡者下手,應該能獲得一些線索。”


    “明白。”艾文點點頭,隨後撿起一根染血的被斬斷的大頭鐵棍,若有所覺的看向不遠處一個破開的窗戶,“那裏…難道?”


    普萊斯瞳孔猛地一縮,內心越發不安起來。


    “我去看看,你順著現場留下的痕跡追蹤目擊者。”


    “收到。”


    …………


    瑞安多市立醫院是這個小城中為數不多的正規醫院。


    這裏有全市最好的醫療設備與大夫,當然消費也是會令這個時代普通工人家庭肉疼的地方,除非必要,否則一般小病大家寧可忍著或者去找一些便宜的‘私人醫生’,也不會選擇來這裏。


    在候診室外等了十多分鍾後,才輪到洛恩。


    “隻是普通的脫水,稍大一點的孩子似乎受到了一些驚嚇,但是問題不大。”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不經意的瞥了洛恩一眼,很明智的沒有詢問他大冬天赤膊的原因。


    “這就好…”疲憊至極的洛恩這才鬆了口氣,心火下去後這才發覺自己渾身冰涼冰涼的。


    心寬體胖的護士長笑眯眯的遞過來一塊毯子,緊張情緒有所緩解的洛恩這才感到有些冷,接過毯子一邊感謝一邊把自己包起來,忐忑的問到:“那個…診斷費用?”


    “出院的時候結算。”醫生推了推眼鏡,聽到病房外傳來的咳嗽後舔了舔嘴唇,“還有別的病人等著我呢,等會兒護士會把藥給你拿來。”


    “萬分感謝!”放鬆下來的洛恩更本沒發現醫生微妙的表情變化。


    等醫生和護士長出門後,他才鬆了口氣坐到旁邊的凳子上,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病房中空著的其他床位。


    “就我一個人?運氣不錯啊…”


    “普通人能從血肉傀儡手上毫發無傷的脫困,運氣當然不是一般的好。”


    角落裏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洛恩險些從凳子上摔下來,他猛地轉身盯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床邊的男子,偷偷地捏住凳角的同時,他警惕的弓起身子。


    ‘這家夥是之前遙控怪物的家夥,現在是過來補刀的?’洛恩自然而然的‘被迫害妄想症’起來,現在的他看誰都像是壞人,‘這家夥看起來不怎麽壯…估計是把怪物藏在某個角落了?’


    就在洛恩準備把手上的凳子丟出,先把麵前這個老男人搞定時,對方的一個動作就讓他冷靜了下來。


    男子抽出槍對著洛恩,“放輕鬆,我並不是壞人。”


    洛恩果斷認慫,非常聽話的將捏著的凳子的手放開,高舉到男人視野內示意自己沒有威脅。


    “現在坐下,我有點事需要問你。”


    他再次非常聽話的坐在凳子上,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掩麵抽泣,“這位先生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還有一雙弟妹需要我照顧,老婆卷錢跟人跑了家裏隻有我一個勞力,要是你手指稍微一抽可就釀成驚天慘案了啊……”


    普萊斯現在真想一槍把這個戲精打死。


    要不是他對洛恩的情況同樣了若指掌,恐怕就要被這個小混蛋騙過去了。


    “洛恩.惠靈頓,守護者家族的最後血脈,惠靈頓子爵爵位的繼承人,你是不是認為我是傻子?”


    “呃…”老底被揭穿的洛恩也不繼續演了,他略顯無奈的對從陰影中走出的普萊斯警官攤攤手,“警察先生,我的確是惠靈頓家的人。”


    “但我真不知道什麽守護者之類的名頭…或許你可以去問一下我過世的老爹?”


    “另外,您大半夜的跑到醫院用槍指著一位守法公民,是會被起訴濫用職權的!”


    “你可以試試去投訴我有沒有用。”普萊斯將手槍收起,搬了個凳子坐在洛恩對麵,“晚飯吃了嗎?”


    ‘哈?’這種熟悉又陌生的問候讓洛恩一下愣住,隨即他就發現普萊斯的瞳孔似乎有魔力一樣吸引著自己,讓他產生了一股難以抗拒的信任感,仿佛二人是最親密的朋友,最可靠的戰友……


    直到一片讓他感覺恐懼的蔚藍遮蔽了他的視野,洛恩才猛地驚醒。


    一幅幅畫麵從他心頭閃過,那正是過去幾年普萊斯‘催眠’他並問話時的記憶;雖然洛恩暫時不明白這次為什麽自己可以抗拒這種催眠手法,但顯然他並不打算讓普萊斯看穿自己。


    隨後,他繼續假裝被催眠,迷茫的看向警官先生。


    “晚飯,吃了…”洛恩的話語斷斷續續,與之前幾次被催眠時的表現無異。


    “你家裏遭遇了什麽?”


    “怪物……大肚子,割肉刀。”


    “隨後呢,你怎麽從怪物手上逃掉的?”


    洛恩半真半假的一頓瞎編,將自己能夠幸免於難全部歸咎於運氣和遲來的幫手,唯一算是完全欺騙的,就是他死而複生的事情。


    普萊斯之後又打亂了自己剛才的問題順序重新提問了好幾次,直到每次都得到相同的答案後才點點頭算是默認,隨後打了個響指將被‘催眠’的洛恩喚醒。


    他沒發現正對自己的洛恩後背早已沾濕。


    撒謊的過程就是在大腦內建立起一個從未發生的故事,倉促間虛構的情節總是有許多細節是經不起推敲的,一旦被重複或打亂順序提問,很有可能在一些迴答上出現偏差導致被審訊者抓住破綻。


    因此要想騙過經驗吩咐的審訊官,除了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質外,還要具備足以短時間內自我催眠以假亂真的才能,或是提前許久細心準備的周密計劃。


    ‘不才在下正是最強鍵盤王者外加金牌銷售,九假一真這種小把戲不要太簡單…’


    當然,洛恩自然沒忘了做戲要做全套,所以此刻‘如夢初醒’的他憤怒的看向普萊斯,表現與之前幾次被催眠後‘蘇醒’的表現一模一樣。


    “你竟對我做了什麽!?”洛恩站起來一副暴怒的樣子,“我要去投訴你!”


    普萊斯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看戲似得翹著二郎腿笑而不語,一副吃定他的樣子。


    ‘大哥別不按套路出牌,趕像以前那樣用催眠手段消除記憶啊!’畢竟能擋住他的催眠,那麽之後記憶消除的手段洛恩也就不怕了。


    之後隻等蒂法和內特傷勢痊愈他就帶著兩個孩子遠離這個邪門的破郡治!


    “演得不錯…”普萊斯這句話一出口差點就把洛恩嚇尿了,就在他以為後者找到了他偽裝被催眠的破綻,準備端起凳子和這家夥拚了的時候…


    “你根本沒生氣。”普萊斯攤攤手,“血液流速與心跳都非常正常,不得不說你是個天生的演員。”


    “.…..”這次洛恩臉上的驚訝是真的,他半假半真頹廢的歎了口氣,猶如泄氣的皮球一樣坐了迴去,“你想怎麽樣?我隻是個普通人,一無所有的普通人。”


    “你不是普通人,洛恩”普萊斯似乎想起了某些憂傷而又遙遠的記憶,他將半高絲質禮帽脫下隨意的丟到旁邊空著的病床上,轉頭對著空無一人的病房門口說到:“艾文,幫個忙替我站會兒崗。”


    “好的。”


    清麗的聲音傳來,洛恩這才發現病房門口突然多了一個提著左輪槍的警戒的銀發年輕女士,要不是她主動出聲恐怕洛恩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被包圍了。


    ‘嗯…即是光線不好,看身段也至少有8分。’


    “艾文副隊長,我的副官。”普萊斯似乎看出了洛恩的疑問,微笑著解釋到:“是不是在她出聲後,你才發現她的存在?”


    洛恩點點頭,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這就是超凡者。”


    洛恩以拳擊掌,一副原來如此恍然大悟的樣子。


    “很好奇吧?”


    洛恩舔了舔嘴唇,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要不要加入我們。”


    洛恩唿吸急促,眼裏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不了,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說完這話,洛恩咧著嘴滿意的欣賞著普萊斯臉上的便秘表情,心裏麵要多爽有多爽,‘讓你之前把我耍的團團轉,現世報來的快不快啊中年大叔?’


    依舊的,這種話他隻會在心裏說。


    “你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皮賴。”普萊斯忍住拔槍逼迫洛恩就範的衝動,世界上很多事情最便捷的手段就是力量,這個力量可以是權力,也可以是金錢或者其他精神追求等等。


    當然暴力也屬於這類手段之一,並在大多數特殊情況下都有奇效。


    可惜現在就是少數情況之一,如同老鼠拉龜無處下嘴的普萊斯不得不耐下性子和洛恩好好談談,畢竟如果不能成功說服這個年輕人的話,單純的把他拉上船還不如一切照舊。


    “你知道惠靈頓這個姓氏代表著什麽嗎?”


    “一個過氣的子爵家族,僅此而已。”洛恩粗俗的撇撇嘴,一個被迫將家族封地慢慢變賣甚至最後落魄到連代表榮耀的城堡都無法經營的虛假子爵,或許能讓某些傻乎乎的後輩引以為豪,但這不包括洛恩,他隻想把蒂法和內特好好養大,僅此而已。


    當然,要是能找到迴到地球的路就再好不過了。


    “我對振興惠靈頓的名號毫無興趣”洛恩麵色平淡,“比起那些,我更想讓妹妹和弟弟過上富足的生活,有個溫暖寬敞的臥室,有屬於他們自己的盥洗室。”


    “你就不好奇自己的父親嗎?”耐心下來的普萊斯不再著急,發揮起了他的優勢,希望對洛恩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從前有個男孩……”


    普萊斯.沃克.斯科德在年幼時因為一次悲慘的超凡事故失去了自己的雙親,當時擔任瑞安多守夜人小隊隊長的蘭斯.惠靈頓將奄奄一息的男孩從廢墟裏扒出來以後,就將他當做自己的兒子一樣養育。


    後來的普萊斯也不負蘭斯的栽培,漸漸成長為一名合格的超凡者,此時從守夜人退役的蘭斯也終於遇到了與自己度過餘生的愛人,索菲亞.奧托維婭。


    “你出生的時候我還親自抱過你呢...”普萊斯嘴角抑製不住的揚起,那真是一段令他懷念的美好時光。


    “您說了算。”惠靈頓堡在洛恩出生後就變得封閉起來,即使是普萊斯也僅僅在他年幼時拜訪過幾次,而關於舊時的記憶洛恩更本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也不想去迴憶。


    因為除了憂傷與離別外,他想不起其他有用的東西。


    “所以呢,您現在想起我這個落魄鬼了?”


    在洛恩十多歲的時候,母親索菲亞就帶著他還有蒂法以及內特離開了惠靈頓堡,搬到了瑞安多郊外的一處莊園內生活,此時的普萊斯已經是守夜人小隊的副隊長了。


    他曾不止一次表示自己可以接濟洛恩一家,他不忍心看著惠靈頓太太將莊園裏的收藏變賣掉以補貼家用,但是堅強的索菲亞拒絕了自己丈夫最中意弟子的好意,她或許不想讓已故的丈夫覺得自己是個軟弱的女人。


    再後來,欠下巨額債務的蘭斯重病纏身,在一個孤獨的雨夜因為老舊的燃氣管道發生泄漏導致的爆炸,永遠的長眠在惠靈頓古堡內。


    他的遺產被拍賣掉以償還自己的債務,而郊區外原本屬於索菲亞的莊園也被她自己拋售,他不想讓丈夫在死去後還背著欠債者的罵名。


    普萊斯隊長偷偷在私下發動了一些關係,盡力高價收購了一些惠靈頓太太拍賣的東西。


    但可惜蘭斯欠下的債務太過於龐大,他的那一點努力根本於事無補,最後惠靈頓一家還是淪落到蝸居在瑞安多下城區的貧民窟中。


    而普萊斯又是那種不善於表達感情,討厭邀功的人,所以洛恩自然不知道他一直在暗中保護著惠靈頓一家。


    “我本來給夫人安排了一份體麵的工作,但是她執意拒絕…”普萊斯說到這裏歎了口氣,“她說她不想自己的生活再被打擾,她受夠了這一切。”


    她是個堅強的母親但同時洛恩也沒忘記她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因此對於洛恩母親略顯‘稚氣’的任性選擇隻能保持沉默。


    “其實導師在惠靈頓古堡裏進行一些禁忌研究,大家都大概知道。”普萊斯再度開口打破寂靜,“隻是瑞安多的守夜人都很尊敬他,相信他能很好控製風險,相信他不會傷害到普通人,所以一直沒有幹預……”


    “如果早知道最後的結果,或許我當初就該阻止導師的。”


    “而莫比烏斯….”普萊斯看向麵無表情的洛恩,“他們覬覦你父親的研究結果,即使那些蠢貨根本不知道導師在做什麽。”


    “在襲擊你家之前,他們已經率先攻擊了收購導師古堡的富商一家。”


    “全家五口,無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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