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這般他會來看嗎?”


    碧青跟在身後問。


    “會吧。”


    其實她也不太確定,昨日那花茶是誤打誤撞上的,雖是看著他很是寶貝那罐子東西,但她也不能確定他對花茶的做法是否感興趣,按照常人的推斷,一個人喜愛一件東西必定會想方設法地將它搞到手。


    現下秦億隻能依靠這種常理來推斷他的想法。


    希望他對這花茶的做法是真的有興趣,況且也能看出她的誠意,態度能緩解一二吧。


    製作花茶有五個步驟,打底,拚和,起花,烘焙,七次。


    親手製作茶葉並不簡單,好在秦億隻是做一小罐,功夫並不算是大。


    桂心坊有一個小小的後院,因著桂心坊的茶葉大多都是自己自製自己售賣的,所以後院裏頭有做茶葉準備的簸箕,籃筐之類的物件,甚至還有一些茶葉的原料正擺在院子的架子上晾曬。


    秦億走了過去,拿了一個簸箕和籃筐,幸好她今日穿的是窄袖的裙衫。


    花茶的茶葉製作需要她一步步的步驟自己親自把關,所以需要碧青幫忙的地方不多。


    昨日吩咐人準備的茶胚,今日就已經送到了,茶胚挑揀得很是幹淨,秦億翻著看了下,便是先撤到了一邊,挑揀起用作打底的白玉蘭。


    在秦億窨花的時候,身後有些響動,秦億以為是碧青,便是沒有在意,又弄了會兒,沒聽到後麵有什麽動靜,迴頭看得時候,就見那老者正倚著門框看得十分認真。


    見著秦億轉眼看過來的時候,還摸了摸鼻子,嘴硬狡辯,“我就看看。”


    秦億莞爾,“老前輩便是要看就湊得前麵一些,太遠了看不清楚。”


    “當真?”老者麵上隱隱有些殷切,卻是不明顯,眼神還狐疑地將她掃了一遍,活脫脫像是個老頑童,秦億看得心裏直發笑,便是笑吟吟地點了點頭。


    “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候不怪我啊。”


    話是這麽說,但老者還是迅速地走了過來,瞧著她簸箕裏的東西,兩隻眼睛都泛光,問:“這是在幹嘛?”


    “窨花。”秦億很有耐心地解釋,“以白玉蘭做底,鋪茶胚,以此相疊,能夠在花葉中增香。”


    接下來,不管老者問什麽,秦億都十分有耐心地作答。


    甚至靈醫都自己跟著她,也拿了一個簸箕,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


    製茶葉花了五天,五天的時間秦億大部分都耗費在桂心坊誠心誠意地教老人家學製茶,有時候時間晚了,歸府都有些晚,顧禦玄喚人來尋的時候才迴去。


    時間久了,少年就看出端倪。


    這一日已是第五日,秦億照常早早地就出了門。


    顧禦玄偶有停下歇息的時候,忽地想起,幾日他都不曾跟阿姐用過膳了,自從前幾日用過一次,往後便是她歸府晚了都說是自己吃過了,讓他不必等她,有時候深夜才歸,直接就迴了她自己的院子倒頭就睡,連和他說兩句話都沒有。


    想著想著,少年的眉頭便微微蹙了起來。


    他不喜歡阿姐這般,什麽事情都不跟他說,讓他心裏總有些莫名的不安。


    這時雲童從外麵進來,端著一杯茶,那是秦億自己在府中親製的花茶,這花茶有靜心凝神之效,為此,秦億都是多做了然後往他房裏堆。


    聞著清香的花茶香氣,顧禦玄還是不解內心的鬱結,雲童眼尖,瞧見了,便是問:“主子,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了?”


    “無礙。”少年探手從他手中的托盤裏端起花茶喝了一口,才將心中的鬱氣壓了下去,淡色的唇瓣染了茶水的色澤,有些綺麗。


    少年抿了抿唇,放下茶杯,“孫太醫那邊可有消息迴來?”


    “迴主子,還沒有。”


    “嗯。”少年點頭,修長的指節在桌麵上點了點,猶豫了兩下,終是說了句:“去查一下,公主在做什麽。”


    雲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見他鬱結於心的模樣,心下了然,應聲是便是退下了。


    少年心中存了事,也沒多大心思看得下去書,站起身,望著廊下的青竹出神。


    當年秦億說了要將他帶出府的時候,他心裏已經是歡喜得不得了,能跟她一起離開這個隨時隨地就像是要索要了他的命的皇宮,自是求之不得的事。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在她新辟的府邸裏給他留了一席之地,一方院子,院子裏親自種了好些他喜歡的青竹。


    顧禦玄從未懷疑過她為什麽會知道他的喜好之類的事情,畢竟對他來說,一個精怪或是神仙知道這些在正常不過。


    也是那一刻起,他發現,他衍生了旁人不常有的心思,那種不是單純的弟弟對待姐姐的心思,而是將她當做一個女人看待的心思。


    自他十二歲之後,那種念頭,將她納入自己的世界裏的念頭,還有強烈地占為己有的念頭,愈加不可控製。


    自從一夜紛亂的夢中醒來,他茫然地看著濡濕的被單,終是明白了這股焦灼他內心的強烈的心緒是什麽,原來那是男子對於心愛女子的心思,原來,他從來就不想僅僅將她當做阿姐,而是內心深處的那個人。


    也不知為何,從那一夜開始,他開始陸陸續續做了好些奇怪的夢,這些夢境的內容他已經是不記得了,但那一股心情他卻是記得無比清晰,就像是自己有了前世,前世的自己好似遺失了一個人,一個愛人。


    而這個愛人給他感覺便是和阿姐近乎一模一樣。


    察覺到這一切的一瞬間,他欣喜若狂,直覺這是上天虧待他以後,送給他的一份禮物,就算不是前世遺失的那個人,他也不介意。


    是與不是,過去那便是過去了,他從不糾結,他在乎他的未來,一定要有這個人的參與,這個未來也一定要有這個人,她,已經是他的執念。


    “主子。”


    雲童在外叫了聲。


    少年迴神,眸中情緒未變,迴了句:“何事?”


    “公主殿下迴來了。”


    刹那間,少年眸中的陰暗的色澤褪了一個幹淨,眸中重新亮起一簇光,桃花眼瀲灩,門一拉,少年的嘴角笑意彌漫,哪有方才的鬱結之色。


    雲童被自家主子的笑容迷得炫目,眼前一花,就見人已經踏步朝著前廳去了。


    變臉跟翻書一般。


    嘀咕了一句,雲童也趕忙跟了上去。


    “阿姐。”


    繞過藤蔓纏繞的廊架,顧禦玄看到花一般的女子正在前廳的廳堂裏坐著,眉梢都帶了喜意,好似有什麽大好事一般。


    轉眼瞧見他,還衝他招了招手。


    “重之,過來。”


    少年神采飛揚,快步上了跟前去,目光微微一移,卻見一旁不但有曦嫿一人,還有一位蓄了青白須的老者,老者身旁站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能與公主平起平坐,絕非是什麽普通人,而讓他在意的是身邊的那個青年。


    曦嫿公主今年二十又二,幼宜的孩子都已經滿地跑了,早該是成家的年紀,這不會就是......


    不,不可能,阿姐向來是不會騙他的,前些日子剛說了誰都不要,怎麽又會帶人迴來呢?


    少年看著那眉清目秀的青年,瞬間臉色的紅潤褪去,隱隱發了白,瞳孔裏暈起驚濤駭浪。


    心裏做著建設,抿緊唇沒有再發聲地人就到了跟前。


    秦億沒注意少年裏的表情,隻是眉梢都是喜意介紹,“這是靈醫老前輩。”


    此時廳堂裏除了他們四個人之外並沒有其他人,所有的下人都被遣到外頭去了。


    是以,少年在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還有一些不可置信,倏地抬起頭怔愣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任他怎麽想怎麽翻騰的情緒,卻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曦嫿能幫他找到這靈醫,找尋靈醫的確是他多年來的心願,也是他答應來樂國當質的目的。


    靈醫是樂國人,能治百病,可沒有人真正識得他,但是她又是怎麽幫他找來的呢?


    少年的眼眶有些發酸,到底是少年,這般大的衝擊之下,心思再怎麽深重在親人麵前卻是不免流露幾分。


    到現在他才是明白了幾年前,女子將他護在羽翼之下的那些話,原來,真的是她什麽都能幫他做,什麽心願都能幫他完成。


    “愣著幹什麽呢?”


    秦億提醒,少年才迴過神來,重新暈開嘴角的笑花,朝著那老者拘了一禮,“老前輩。”


    靈醫早就和秦億串通了個清楚,隻是掀著眼皮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番,看著少年眉目流轉間不離身邊人,也是了然。


    竟是郎有情,妾無意。


    可也沒有戳破,也不刁難人,隻點了點頭,又開口道:“手伸出來。”


    還沒等顧禦玄反應,秦億卻是快速地將少年的手拉到老者的麵前,示意他把脈,那殷勤的程度惹得老者看了她一眼。


    想起昨日說好的事情,老者到底沒說什麽。


    幾日的茶葉製成,靈醫對著眼前的姑娘已是改觀,又見她這麽不辭辛苦地親自教授他製茶葉,總算是明白了傳聞不可信,心知她想要的不過是那解一人身上的毒,便是鬆了嘴,答應過來看。


    實則七日竅並不好醫治,中毒尚淺者用藥醫便可,若是深重,須得一味藥引,否則就要用一門禁術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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