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聽到這四個字,祁有楓的第一反應是去看年年,想到船上還有三個外人,便硬生生忍住了扭頭的衝動。


    “好久不見個鬼啊!誰見過你這麽醜的東西!”年年一巴掌拍上曲尺的後腦勺,“快開船!”


    曲尺尚沒有反應,那水裏的東西先嚶嚶哭泣了起來,櫻桃小嘴癟了癟,粉嫩的嘴唇略略發白,輕輕顫抖,嘴邊的黑色鱗片層層褪去,露出一張泫然欲泣的女子臉龐。


    烏黑的發絲滴滴答答地垂在臉頰旁,肌膚如玉,鼻子小巧,眼若桃花,眼中淡淡的哀思朦朧而多情,輕柔的低泣夢幻而慟人。


    “你......”曲尺已經移不開目光,低聲喃喃。


    年年皺眉,叫了他幾聲都沒聽到迴應,幹脆向前推了曲尺一把,送他去看美人。


    曲尺躊躇著伸出手,隨著他的動作,褪去的鱗片愈多,漸漸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


    “我猜她沒穿衣服。”年年從祁有楓身後探出頭,跟他咬耳朵。


    “一幫沒定力的廢物。”祁有楓看了看另外兩個目眩神迷的曲家兄弟,恨鐵不成鋼。


    “你看,任務的難度就體現在這裏了。”年年倒是很理解。


    “唉,沒見過女人的小朋友就是麻煩。”


    滑膩的黑色鱗片已經褪到了女子胸口,微妙地拱起一道壯闊的曲線,曲家三兄弟不愧是工具出身,對線條格外敏感,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靠,作弊啊,現場豐胸嗎?”年年目不轉睛。她也沒見過這種型號的。


    “獵物已經上鉤了,該動嘴了吧?”祁有楓移開目光,抬頭看向上方。


    他的記憶力和眼力一樣好,自然還記得這東西剛從水裏鑽出來的時候,那張櫻桃小口的上方還有另一張血盆大口。


    “你不打算上去砍一刀嗎?”年年很滿意祁有楓的表現,自己看得津津有味,“這腰好細啊,估計捏一把就能斷了。”


    “你剛才為什麽要把他推過去?”祁有楓不答反問,轉身看著年年,試圖把她的視線拉迴來,“我好像知道這東西是什麽了。”


    “哦哦,那是什麽?”


    年年的眼睛已經瞪圓,祁有楓想了想她現在看到的東西,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也不看,我也不看,等會兒那三個就真被叼走了。”年年用力掰他的手,義正言辭。


    祁有楓一猶豫,年年成功逃脫,哎呀一聲,舉起了弓:“真的要被叼走了,不信你自己看。”


    祁有楓聞言迴頭,曲尺站在女子身前,似乎已經牽住了她的手,正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對那片逐漸籠罩下來的黑影視而不見。


    尖齒交錯的大嘴已經張到了極致,七八排白色的尖牙連著黑洞洞的口腔,吞下一兩個人絕對不成問題。


    曲鋸和曲鬥也快走到船頭,跌跌撞撞地去抓那唿喚他二人的女子柔夷。


    祁有楓手腕一翻,帶鞘的刀砍中兩人的肩頭,兩人吃疼,惡狠狠地瞪向祁有楓,忽然雙雙一愣,連忙迴頭去看自己的兄弟,目眥欲裂。


    “你、你就這麽看著?!”曲鬥手足無措,隻好先找祁有楓問責。


    “實踐出真知,不讓他吃點苦頭,怎麽能看清那東西的真麵目。”祁有楓淡淡迴道。


    曲鬥臉一紅,霎時又一白,抬腿就要去把自己兄弟拉迴來。


    “別動,”年年話音落下,一支木箭落在曲鬥腳邊,尾羽輕顫,“你過去也是白送的口糧,老實在後邊待著。”


    曲鬥頹然坐倒在地,看著兄長輕柔地抱住女子,看著那女子落在兄長背後的雙手變成了兩片枯槁的黑磷,濃稠的黏液順著鱗片滴落在船內甲板上。


    “我們什麽時候把護罩撤下的?”年年看著那灘黏液,厭惡地後退了兩步。


    “控製器一直在曲尺手——”


    “靠!”


    年年和祁有楓異口同聲,一人拔刀,一人張弓,刀芒傾瀉,飛旋而出,砍到怪物利齒大嘴的下顎,卷起一道血霧;箭影閃爍,如雨瓢潑,砸進怪物口中,震得怪物向下一退,滿嘴的汙血混著碎裂的齒片噴向小船。


    “fuxk!”年年連忙扯著祁有楓躲進船篷,避過一劫。


    怪物淒厲的悲鳴聲中,三道尖叫接連響起,最後一道更是刺耳驚心,將此人絕望恐懼的心情暴露無虞。


    年年揉了揉耳朵,有點後悔把曲尺送給怪物禍害了。


    “我去救人。”


    祁有楓按了按年年的肩膀,雙刀在手,一閃而出,還順路把血人一樣的另兩個曲家兄弟踹進了船篷。


    年年一臉嫌棄地把這兩人踢到對麵角落,坐在船篷的入口處,看似懶散地觀賞祁有楓的戰鬥,落在腰側的雙手間弦滿如月,三道木箭蓄勢待發。


    祁有楓左手一揚,圓月彎刀再次飛出,切進剛剛被他削出的傷口,讓傷口又深了幾分,同時屈膝蓄力,奮力一躍,一腳踏住切進傷口的彎刀刀柄,將刀芒向前送出半米有餘,這道傷口也被拉長了半米有餘。


    怪物不由後仰,祁有楓衝勢耗盡,急速向下墜去,左手握住自己的彎刀刀柄一旋,飛濺的血肉與刀鋒同時劃出一道閃亮的圓弧。


    吼聲如雷,烏篷小船猛地一晃,似乎是被怪物隱在水下的身軀撞到,向一側危險地傾斜。


    祁有楓恍若未覺,眼中隻看到那依然抱著曲尺的女子,正抬頭對著他露出一個嬌美的笑容。


    祁有楓也笑了笑,右手揮出,從女子頭頂劈下,刀鋒並沒有遇到想象中的阻力,隻如切入豆腐般削下女子的半張麵孔,也削進了女子的雙肩,把雙臂帶著肩頸一齊切下。


    腳尖點在船頭,祁有楓擰身迴旋,把呆楞的曲尺踢向船篷,自己雙刀交錯,劈出兩道寒芒後,才從容地向後一跳,站在窄窄的小船中,與女子耷拉下來的半邊身子對峙。


    黑色鱗片再次出現,割棄了女子的身軀,任其簌簌落下,在船中甲板上化成一小堆偏枯的魚鱗。


    年年扯過雙眼無神的曲尺,指著那堆魚鱗:“看見沒有,那就是你抱著啃了半天的美女。”


    剛剛船身傾斜時,年年把另兩個曲家兄弟當作了壓重的沙包,又給踢到了船篷的另一邊去了。大概是她用的力氣有些大,兩人當場暈倒,隻剩下曲尺一個人欣賞美女真容。


    怪物接連怒吼,船身一側再次遭到重擊,圓柱形的身軀高高探出水麵,如蛇弓起,布滿尖齒的大嘴向祁有楓頭顱咬去,被他靈巧地避開。


    曲尺還在出神,年年咬牙,扇了他兩個耳光,揪住他的耳朵嚷道:“結界!開船!”


    這怪物身軀粗壯如樹,光探出水麵的部分就有三米多長,誰知道水底下是個什麽樣子,孤舟人寡,留在原地早晚要被掀翻,還不如靈活一點,能逃走最好。


    曲尺的眼淚都快被她扇出來了,但也恢複了神智,摸出懷裏的微縮舵盤,迅速打開護罩,讓那張大嘴撞在了結界上,血絲順著透明的半圓形護罩流下,像是密布的蛛網。


    “去、去哪裏?”


    有了結界,曲尺也冷靜了一點,結結巴巴地問年年,眼淚汪汪。


    “向前。”年年說完,看向了站迴她身側的祁有楓。祁有楓點頭,示意曲尺開船。


    怪物見這小船被白光護住,怒吼一聲,頭頸一弓,整個身軀沒入水中。水底頓時波浪翻湧,蛇形的黑影貼著船邊一閃即逝。


    “快走,要是被卷住就完蛋了。”年年推了推曲尺。


    曲尺也不多言,烏篷船破浪衝出,幾乎是在同時,水中躍起一條黑色大蛇,卻隻卷住了一團空氣。


    “這是水蛇吧?”年年迴頭,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我猜應該是魚婦,肖蛇,偏枯,半人半魚。”祁有楓簡單介紹,低頭看去,正與曲尺寫滿絕望的雙眼對了個正著。


    “怎麽?”祁有楓頓覺不妙。


    “動力。”曲尺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它需要什麽東西做動力?”年年插嘴,捏了捏祁有楓的手掌。


    “靈石寶石之類的,礦物!”曲尺以近似怪物怒吼的音量爆出最後兩個字。


    “吵什麽吵!”年年拍上了他的腦袋,暗道這真是越來越順手了。


    “你——”一個字沒說完,年年又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後腦勺,曲尺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


    “少廢話,拿著!”


    年年扔出一塊鵝蛋大小的海藍色寶石,卻是掉進了祁有楓懷裏,祁有楓略一猶豫,曲尺早已急急搶過,喜極而泣,反手就塞進了甲板下的機關爐心。


    年年看著他這熟練的動作,又想抽人腦袋了。


    曲尺似乎也覺得剛才有點失禮,正想緩和一下氣氛,烏篷船的船尾突然翹起,似是被什麽東西頂住,誓要把這小船掀翻。


    “好好開船,我們全速向前。”祁有楓連忙把舵盤塞迴曲尺手裏,擺擺手讓他專心幹活。


    “我隻是擔心這一塊寶石不夠用。”曲尺嘟囔。


    烏篷船向前猛地一竄,再次衝進前方平靜的河道,把隆隆吼聲甩在了身後。


    “不夠再說,你就別操這個心了。”年年一副不缺錢的架勢,溫柔地撫上祁有楓的胸口。


    曲尺馬上對著祁有楓露出一個崇拜的笑容,天真得像個孩子。


    祁有楓歎了口氣,暫時無視了自己被掐出血的手掌,拉著年年站在船頭向後望去。


    “一塊寶石不夠用吧?”祁有楓故作愁眉苦臉。


    “你的手不想要了?”年年瞪他。


    “這麽大方?”祁有楓輕笑。


    “找個借口遮掩一下,總不能平白無故地給這船加個翅膀吧?”年年斜睨。開掛這種事情也是有技巧的好吧。


    “所以,實際上,你那塊寶石並不會被消耗掉?”祁有楓舉起自己的手,把那五個紅紅的指甲印展示給年年看。


    “會,那是你的寶石了。”年年扭過頭,撅嘴抱怨。


    祁有楓一怔,思索片刻後拉過年年,挽了挽袖子,伸手:“給你,繼續掐吧。”


    年年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曲尺為何那麽用力地吼出“礦物”兩字,也明白此時此刻的動力危機因何而起。


    這個進階任務是屬於祁有楓個人的,原本就不該讓年年隨行。


    專屬任務旁人可以幫忙,但有些環節卻不好多插手,比如機緣巧合下將一些珍貴礦石收入囊中,再犧牲掉自己的利益換來所有人的平安。


    環環相扣的任務已經被敲掉了幾個關鍵點,年年可以彌補危機,卻也不想越俎代庖,搶走祁有楓該做的事情。


    年年狠狠掐了一把,奈何祁有楓手臂肌肉飽滿,掐不動,她幹脆下嘴,直疼得祁有楓倒吸了一口涼氣,哭笑不得地攬著她,抬眼去看遠遠追在烏篷船後的水波。


    “好像太容易了一點?”祁有楓蹙眉。


    “確實有點。”年年抱著他的手臂,也有些奇怪。


    “就算是我自己下來,這也太簡單了一些。”


    祁有楓拉著年年走進船篷,看著終於醒轉的另兩位曲家兄弟,斟酌片刻,問道:


    “這水脈可有任何古怪的地方?”


    “古怪?”曲鬥揉揉額角,拎著還在滴血的衣角,慢慢說道。


    “除去那隻魚婦,沒有什麽古怪的地方,水質優良,剛好流過北台城下。此時入春,正是豐水期,但我們看過,秋冬時的水位也不低,水量充足。”


    “北台城下......”祁有楓不由抬頭,看向船篷外的頂部石壁。


    “暫時應該還沒到,若是到了就好了,”曲鬥說道,“北台城護城大陣的威懾力通天及地,那隻魚婦絕對不敢靠近。”


    “小心!前方水道變窄!”操縱烏篷船的曲尺突然出聲提醒。


    船篷內的幾人向外一看,前方的水道陡然變窄了一半,頂壁也降低了半米,看起來剛好夠這隻小船通過。


    水道變窄,水流變急,曲尺降低速度,小心地操縱烏篷船駛入水道,四方天地都被壓到了船邊,空間瞬間逼仄。


    “那隻魚婦應該進不來吧?”曲鬥爬到船尾眺望。


    魚口逃生的曲尺也舒了一口氣,迴頭去看。


    “應——”


    “加速!”


    年年突然死死扣住曲尺手中的舵盤,掰著他的手繼續加速,另一隻手拍在了藏著機關爐心的甲板上。


    烏篷船白光大盛,水道兩側的石壁飛速向後退去,鱗甲狀的黑石掀開,如同人的眼皮,露出裏麵烏黑原亮的瞳仁,注視著遠去的烏篷船。


    無數雙櫻桃小口嘻嘻輕笑,黑色石壁如潮水般起伏翻滾,顯露出一具又一具曼妙的女子身軀,手臂輕搖,一下又一下撫過烏篷船外的結界護罩,引得護罩輕輕抖動,似是被這柔情蜜意融化,忍不住顫栗起來。


    “這到底是......”


    曲尺任由年年擺弄舵盤,全然未覺此時烏篷船的速度有多驚人,眼睛裏隻能看到前方狹窄的水道,和上下四方層層疊疊的女子手臂。


    膚如凝脂,手若柔夷,雪白的肌膚被有些許黯淡的結界光芒照耀,愈發晶瑩剔透。


    水道愈窄,女子的嬌笑迴響在耳邊,美妙的軀體也唾手可得,曲家三兄弟卻緊緊閉上了眼睛。


    事實證明,美麗的東西固然好看,但一次性看得太多,觀感上還是有些詭異的。


    尤其是當這些女子柔軟的手心裏再長出另一隻胳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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