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一聲尖利的聲音自衛國宮城正殿太和殿中悠悠傳出,隨著這聲音的落下,新日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了太和殿的地上,宮城中的燈火漸漸滅去,宮人已是開始了新的一天的事務。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接著便又是一聲,這聲音要比方才的那尖利的聲音更大上許多,因著這太和殿建築的緣由,這聲音久久不去,緩緩地朝著宮城之外散去。


    新帝登基亦是短短幾個月而已,但卻就是這幾個月,已讓滿朝大臣對他大失所望了,毫無擔當、遇事急躁、性情暴虐,偶有一些不錯的見識卻都隻是一瞬而已。因而雖是高唿著萬歲,但大臣們心中卻更是希望這座上的皇帝能有些自知之明,提早退位讓賢才是正理。


    萬歲聲的餘波已然落下,滿朝大臣伏地磕頭,隻是今日似乎有些怪異……這萬歲之言隻是幾萬年來傳下來的傳統罷了,往往都是個形式而已,一般大臣們高唿萬歲,不待大臣們盡數跪下皇帝便會說上一句平身,這無甚能耐的趙淩自亦是如此,隻是今日卻是奇怪,這跪著已然是許久了,卻絲毫不見皇帝言語。


    隊首的當朝太傅楊易有些奇怪,又用餘光掃視了下四周,他感覺氣氛有些怪異,趁著無甚人注意,他悄悄轉了轉頭,用眼睛飛快地瞄了一眼殿上的趙淩,隻是這一眼,便讓楊易有些心驚,他歎了口氣,急忙又乖乖地頭磕著地,隻是氣息有些不穩了。


    楊易是個老臣子了,他是林至時期的大臣,本已然是告老還鄉了,可前些日子不知這趙淩是安了什麽心思,竟是將他們這幾位先帝臣子征召了出來,還一個個許以高官厚祿,這些臣子並未都來,隻是便是他們這些來了的,亦是並非對這趙淩有甚子信心可言,按著他們的想法,這江山,不至於被這莫名其妙登上了帝位的君主毀了才是,總是有他們把關的。


    因為楊易對趙淩甚是不屑地,可方才那一眼卻讓他膽戰心驚,竟是一時間身子骨不由得顫了起來。


    能讓他膽戰心驚的,便是那雙冷若寒星的眼睛了,冕旒之後,趙淩眼神中透著些難以言明的神韻,那神韻非是冷漠、亦非是麻木,而是……而是一種難以言明的威勢,那威勢之感楊易太熟悉了。


    為先帝朝臣多年,先帝便是這般目色,先帝雖是暴君,但在本心之上,卻是個極善帝王之術的君主,因而雖是殺伐無道,但他一言一行都盡是難以揣測之意,那雙眼睛似乎總能看穿人的心思,念起先帝,楊易對他便是既敬且怕。


    隻是,如今為何會在趙淩的眼中看到那種神色呢?楊易閉上了眼睛,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自己可是當朝太傅,若是殿前失儀可是大事,馬虎不得,隻是雖是靜了下來,但心中的懼意卻是分毫不減。


    趙淩便就是這般看著群臣,嘴角帶笑,眸若寒星,卻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


    “諸愛卿平身吧。”他擺了擺手,示意群臣站起來,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在他點頭的過程中,那冕旒亦是一擺一擺的,不知怎得,那每一擺,似乎都在敲動著楊易的心。他深深吸了口氣,又一次將自己的不安強行壓了下去。


    楊易的神色趙淩自是沒有看到的,便是看到了亦是不屑去說的,隻因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看了眼身旁的魏永,卻見魏永的眼神也剛好轉了過來,一見趙淩看他,魏永連忙將兩手捧著的聖旨拿了起來,看了眼台下的群臣,一臉冷漠地掃視了一圈,而後便是讀了起來:


    “朕登基而今,國難不察、民怨未平,內憂外患而毫無建樹,幸天君恩寵,以賢臣良將肱我國祚,方有而今之清平之世。今有鎮威將軍趙錚,雖為草莽出身,然懷報國之心,以己之力肅平國難,解我大衛百年未有之困局,朕心甚悅,念卿之功德喜不自勝,今特降恩旨:授鎮威將軍趙氏錚以冊寶,封為鎮威郡王,世襲罔替,著勉嘉猷,期卿再為卓功,以彰我大衛之盛,特此!”


    似是對這聖旨早有預料,待這魏永念完,朝堂之上並無太大波動,縱是有些反對的,亦是自語一番,看著倒是頗為平靜。魏永念罷,便在這人群中找尋著趙錚的身影,按著慣例,此刻趙錚該是自己站出來領旨謝恩才是。


    “鎮威郡王,還不領旨謝恩嗎?”聖旨已下,趙錚這郡王的身份便已是確定了,因而魏永會是這般叫道,隻是他說完,亦是無甚迴應。


    魏永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麽,他弓著身子轉過頭去看趙淩,卻見趙淩眼中似乎亦是閃過了一絲訝然,他四處看了看,本是一副風輕雲淡的麵色突然間卻是通紅了起來。


    殿下臣子一看便知事態有變,此刻但凡有些腦子的人都該知道這趙錚……根本就沒有來!


    “趙卿家,這是不把我大衛朝堂放在眼裏了嗎?”很明顯,趙淩在壓抑著自己的憤怒,他的語氣陰森,待著濃重的殺意。


    無人能迴答他這個問題,畢竟此刻殿下的大臣們亦是亂了起來,這朝中給了聖旨是趙錚必須參加今日的朝會的,按理來說此刻他該是位列臣班的,可如今這情況卻是莫名地有些微妙了……趙錚隱藏在這大臣之中的密諜們此刻亦是紛紛變了臉色,本是件極好的事,如今卻眼看著要變了模樣,他們如今便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魏永手裏拿著聖旨,這一時間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臉色有些尷尬,有些手足無措。


    “來人!”很明顯,平日裏以性格暴虐聞名的皇帝陛下又一次暴怒了,縱是功高勞苦,亦是不能目無朝堂、目無君上,這是底線,很明顯,趙錚的缺席突破了這一底線,因而趙淩怒了,他像是將這連著幾日來壓抑著的怒火盡數釋放了一般。


    “陛下!”一個小太監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滿頭大汗,看著慌張極了。


    “遣我這兵馬三千,去海城將趙錚押解過來!”也不管這小太監為何這般麵色,趙淩語氣低沉地說著。


    小太監聞言一愣,又看了看四處,一時間臉色蒼白。


    他的身子像是篩子一樣抖動著,看著趙淩許久,待趙淩便是又要發作的時候,小太監連忙跪了下來,他眼眶中的淚珠已是開始打轉了。


    “怎麽了?”小太監突如其來的這麽一下讓趙淩有些奇怪,隱隱地,朝堂中其他大臣們亦是覺得甚是不安,這事態,似乎不知要朝著那個方向去了……


    “皇上,接臨安縣傳,鎮威將軍趙錚一行行至孤山時突遭埋伏,一行八百六十三個人盡數死亡,無一生還!”小太監哆哆嗦嗦地說著,他的聲音極是尖細,聽著讓人有些不舒服,隻是他話中的內容卻是太過驚駭了,此語一出,滿朝震驚!


    趙錚死了?人群中趙錚的密諜們一時間臉色煞白,這趙錚若是真死了,他們又該如何是好?彼此對視之後盡是默然,隻能是看著趙淩,他們在等著他的抉擇。


    “你說什麽?”趙淩的怒氣突然間消失了,他盯著那小太監,大有一副一言不對便滿門抄斬的跡象。


    “鎮威將軍趙錚的靈位如今已是快進汴京城了……奴才……奴才……”小太監被這大殿之中突然間如此詭異的氛圍嚇到了,他說著,看著四處看著他的眼神,心下驚慌、不知所措。


    大臣們亦是亂了,趙錚一死,那那些叛黨們又該如何去治理呢?


    大殿之中議論紛紛,唯有趙淩一直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確定?”他突然說話,語氣平緩,小太監嚇極了,顫抖著身子。


    “確定!”小太監急忙點頭,他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的分量的,因而在得到後亦是確認了許多遍他才敢來給趙淩稟告。


    “趙卿……亡了?”趙淩默語,無奈地歎了口氣,坐在皇位之上的他看著極是蕭瑟,他麵色平靜,但平靜中卻是一份悲涼,“天妒我大衛!妒我大衛呀!”語罷,卻見正坐著的皇帝陛下突然間暈了過去……


    “皇上!皇上!”亂,比任何時候都要亂,彌留之際的耳畔迴蕩聲聲震驚的唿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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