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雨晴是十八歲的時候做了林至的皇後的,對於林至,趙雨晴並無過多的歡喜或是不滿,作為一個自小深受家族觀念影響的女子,她知道自己做了皇後會給家族帶去多少機遇,也知道,縱是皇後,本身也是個妻子,自應該,相夫教子才是。


    林至的妃嬪不多,但真正恩寵的卻沒有幾個,他是個怪人,每日裏喜歡在禦書房待著,縱是睡覺也是喜歡在那裏麵,這些年月以來,林至仍無一個子嗣。


    這在衛國的大臣們看來,卻是極其荒誕的。


    可趙雨晴不同,林至寵極了她,做了皇後還未有一年的時間,她便已然懷上了龍嗣,而因著她的緣故,自己的弟弟趙淩亦是順風順水地在衛國漸漸變得舉足輕重了起來。


    平心而論,趙雨晴很感激林至,亦是下定了決心要做好這母儀天下的角色。


    隻是……


    她是從未想過自己的弟弟是個有著極大的野心的人,也是從不會想到他會是那般處心積慮……以至於對自己的親外甥,都是布局了十幾年……


    兒子死了,丈夫也死了,宮裏的一應人物也盡數死了。


    自己還活著,因為在趙錚還未攻城的時候,趙淩便遣人將她救了出去。


    站在這城門之外,她心下一片淒涼,趙淩會救自己,便是將自己還當作姐姐看了,可是……也就隻是如此了。


    她看了看身後的幾位宮娥,微微笑了笑,那笑很淡,她擺了擺手,“你們迴去吧,我且四處走走吧。”說罷,也不管那幾位宮娥是何表現,趙雨晴已是走了起來。


    幾位宮娥互視了幾眼,而後看了眼趙雨晴的身影,便是迴去了……


    “蒼天呀,你說,我該怎麽辦呢?”趙雨晴走著,心下已盡是絕望了。


    一開始,她站在城門之外的時候,是生出了將趙淩這佞臣的所有陰謀盡數揭露的想法的,她要他死,無論是衛國還是趙氏一族,都不能有這般心思歹毒之人,縱然他是自己的弟弟,他在最後的時刻救了自己……


    隻是,許未然的話卻讓她有些迷茫了,少了趙淩,衛國的局麵又該如何呢?若是自己真的殺了他,衛國,又該何去何從呢?


    趙雨晴搖了搖頭,卻是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她臉色更是煞白了。


    她突然又想到了一點,關於許未然的,許未然是什麽人?他是林至的內侍,是個無甚見識無甚能耐,說話也是笨拙的太監,林至喜歡用他,也正是因為這些,可是……


    方才的他,所表現出來的,絕非是那般樣子。


    趙雨晴依舊走著,搖了搖頭,而後苦笑著,她望了眼天,重重地歎了口氣,“陛下,你看了一輩子,卻也是有了紕漏了,我也有紕漏,這衛國的天下……便是因為我們而亡了……”趙雨晴繼續走著,她滿腹的憤怒在許未然的一番話後化作了絕望,縱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


    她走著,看著遠處,一步、又一步……


    日色清冷,白光灑在了宮城的角落裏,剛舉行過大喪的宮城此刻看著有些死寂。


    皇後失蹤了,而這衛國即位皇帝的人選,雖未明說,但整個天下似乎都知道是趙淩了。


    在皇帝靈柩迴汴京的途中,衛國很多百姓都是看到了那披麻戴孝之人乃是當朝大將軍,在他們的觀念裏,父終子送這是常理,而大將軍卻是充當了這送皇帝的人,在某種程度上,這便是一種暗示了。


    在大行皇帝的靈柩之前,許未然嚎啕大哭,在大哭中隱隱約約表現出了讓趙淩繼承大統的意思,言語一出,整個靈堂便都是一陣寂靜,而後趙淩大怒,下令將許未然下獄。


    在大行皇帝下葬之時,不知為何,群臣突然間盡數朝著趙淩拜到,口中高唿萬歲,趙淩一時間臉色蒼白,顫巍巍地看了這群臣許久,大唿一聲:“爾等誤我。”接著便是跪在陵前痛哭不已,亦是不去理會那些大臣,在隱隱之中,趙淩的身影顯得那般無助……


    光色昏暗,一盞蠟燭若隱若現。


    大將軍府裏的一間偏房裏,趙淩麵色狂熱地接過了許未然遞過來的東西,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但卻是強壓著那份激動。


    “將軍,這便是先帝遺旨了。”這聖旨卻是擱在一個盒子裏的,盒子密封著,看樣子許未然壓根沒有過打開它的意思,也是,畢竟他是不識字的,便是打開了也是無用。


    “有勞公公了。”在趙淩看來,許未然此刻已是自己人了,之前的計劃中隻是想著讓許未然交出遺旨與玉璽,可許未然的幾番表現卻讓趙淩頗為歡喜,畢竟依著許未然的地位,說出這番話,重量更足一些。


    此刻許未然將遺旨交給了他,此間的用意便是不言而喻了。


    “將軍客氣了。”許未然笑了笑,極是謙卑。


    趙淩手有些抖動,許久都是沒有打開這聖旨,看了看一旁的許未然,他微微有些尷尬。


    “將軍,開了。”許未然卻是神色平靜,見趙淩這般模樣,他指了指那盒子,不知怎得,那盒子的蓋竟是掉了下來。


    趙淩一陣狂喜,像是瘋了一般地打開了聖旨,還未去看,卻是陡然間停了下來。


    許未然微微一笑,“奴才不識字,待著也是無用,便先行退下了。”說著,他便做出了一副要出去的姿態。


    “公公說笑了,留著吧,我讀於公公聽。”趙淩搖了搖頭,左右這份聖旨都是要改的,而該如何去改、改成什麽樣子,這都是需要與許未然一同商議的,若是讓他出去了,難免會給他一種自己不信任他的感覺,更何況,許未然,不識字……


    這般想著,趙淩便是將聖旨打開了,卻見他臉色的狂熱漸漸褪去了,接著臉色蒼白,一時間竟是全身都透著冷氣,他手抖著,整個房間裏的氣氛此刻亦是有些緊張。


    趙淩看著四處,唿吸聲極是急促。


    “將軍?”見他麵色有異,許未然低聲喚道。


    “什麽?”趙淩連忙將聖旨收了起來,麵色緊張地看著許未然,眼中透過一絲殺意。


    “時辰不早了,奴才想著是不是也該改改了?”看了眼這聖旨,許未然乖巧地說道。


    “嗯,對,你拿了其他的聖旨嗎?”匆忙將聖旨放進了盒子裏,而後便是扔到了一旁,像是怕極了那聖旨一般。


    “在這裏呢。”許未然乖巧地拿了出來,又從另一邊拿出了玉璽。


    “出來!”趙淩喚出了個男子,男子一臉陪笑,點頭哈腰的,“你知道該怎麽寫吧?”趙淩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整個房間也像是跌到了冰點。


    “小的知道,一定讓您滿意。”這人是個民間的仿寫高手,趙淩也是花了很多價錢才找到他的,隻是此番這事由過分危險,因為錢財卻是給了甚多。


    便見這男子拿出了毛筆,看了看這麵聖旨,緩緩閉上了眼睛,盡在須臾,便已然開始了書寫。


    不到一刻,這聖旨便是寫了出來,字很多,依著趙淩的心思自是不願意去看的,但大體的意思他是知曉的,便就是趙淩允才允能,可以繼承大統。


    這方寫好,那邊的許未然連忙蓋上了玉璽。


    這便算是完成了。


    “您還滿意嗎?”男子笑著問道。


    “不錯不錯,有勞了。”趙淩拿起來看了幾遍,倒是極像的,他點了點頭,將聖旨交給了許未然,而後看著這男子,麵色帶笑。


    “若是沒有其他事,那小的這便退下了?”男子心下早已是難耐了,此刻給他的錢,足以讓他過上八輩子的好日子了,這鬼房間裏陰沉沉的,便是待著也讓他覺得有些不快。


    “嗯嗯,走好!”語罷,趙淩便示意這男子可以走了,男子麵色一喜,興衝衝地朝著外麵跑去,很快便是沒有蹤影。


    外麵傳來了一陣慘叫,極是淒厲,帶著不甘,趙淩恍若未聞,而正在收拾聖旨的許未然,卻是微微停了停,接著便是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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