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陰謀便是在不知覺中悄然展開,便如當朝太子的遇刺暴斃、便如汴京城的突然被圍。


    若是當你某一天發現所有的巧合都過分巧合的時候,那十之八九,便是陰謀。


    趙淩依舊待在離塵寺中,他是決不相信什麽所謂的天神的,畢竟天神這種存在是玄之又玄的,便是說一萬道一千,他也從未見到過天神為這衛國做過什麽。


    若是真有天神,趙淩看了看一旁的離塵神像,他皺了皺眉,擦了擦頭上的汗珠,離塵神像卻是做得神形俱在,麵色清冷,眉目似電,有種難以言明的威勢之感,那眼中似乎有著洞察一切的能力,不知怎得,趙淩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寺外的喧囂已是停了下來,看樣子該是要秘不發喪直接迴京了,趙淩微微笑了笑,他早已料到了會是這般情況,還好,這軍士之中有許多自己的心腹,該是過不了多久,整個衛國都會知道皇帝已然駕崩了。


    “許公公,趙大將軍呢?”方才與趙淩言語的那位穿著明黃色鎧甲的年輕將軍看了看四周,皺了皺眉頭,卻是終於反應過來從皇帝駕崩之後到現在方才火急火燎趕來的趙淩不見了蹤影。因著是皇帝駕崩而又是密喪的緣故,整個大軍亦隻是在胳膊上纏繞了條白布,看著倒也有幾分喪事的感覺。


    這將軍名喚雲易,乃是雲氏一族如今的青年翹楚,皇帝為了表示對雲氏一族的恩寵,便將這雲易封為了禁軍統領,便是負責皇帝與宮城的安全事宜。


    “對呀,趙大將軍呢?”那侍者此刻方是反應了過來原來這趙淩已是不見了蹤跡,這下他便有些慌張了,這若是連趙淩也遭了什麽不測,那衛國的這天,該就是真要塌了。


    因著趙淩與皇室的關係,侍者根本不會將這一切都聯係到趙淩身上去,此刻見他不見了,便是心下心急如焚。


    “雲將軍,你且遣人找找,這陛下大行,時間上那可是馬虎不得的。”說罷,拂塵輕甩,這侍者便是小跑著跟上了前麵的靈柩,彼時孤山之下盡是陰暗,來時大張旗鼓,歸時卻是極是悄然,國難當頭,縱是皇帝大行,亦得小心謹慎才是。


    雲易看了看四處,哪還有什麽可以遣派的人手呢,這來來往往也就那麽些兵馬,早都是盡數派了出去,有去護衛靈柩的,也有去沿途州縣調派當地衙役封鎖消息的,這幾番安排下來,自己身邊卻已是毫無可用之人了。


    雲易不由得苦澀地搖了搖頭,對這大行皇帝,他是沒什麽太多的感情的,畢竟皇家親近雲家,也就隻是因為雲家與孤山的這麽些關係,做出來的那些個花招,也盡數是給天下人看的,他來做這禁軍統領,說白了,也是雲家與皇室統一商量的結果。


    林氏皇族盡數是有些信奉天神的,更何況如今衛國江山已是日現敗象,這大行皇帝父皇便是生了祈求天神庇佑的想法,因而便是大興土木建築離塵寺,而後又是重用雲氏一族,便是做足了一切。


    雲易此來本想這是掛個閑職,到了時間便是告老還鄉便是,雲氏一族有著極強的忠君報國思想,縱是天子易代、國號輾轉,但雲氏一族從來都是忠於正統的,也正是因此,在這段時間,雲易這無所事事地統領卻是忙碌了起來,為這江山做著自己該有的努力。


    隻是誰能料到此番天子暴斃,國難已至,作為禁軍統領,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作為雲氏一族的一份子,他亦是難辭其咎,因而此番站在此處,雲易心中便是困苦難言,不過如今站在這裏,隻留下了自己一人,雲易心中倒還是有些感謝那突然消失的趙淩大將軍的,自己……也得想想迴去如何交代了,隻是,說起來,這大將軍又是去了哪裏呢?


    雲易皺了皺眉,便是想了起來,似乎趙大將軍進了正殿後便是沒有再出來過的,不妨去裏麵找找吧,想著,他便已然邁開了步子,朝著裏麵緩緩走著。


    雲易與那侍者的交談包括雲易獨自留在此處的種種表現趙淩自是都看在了眼裏。


    將心中的幾分恐懼與不安盡數散了去,此刻趙淩的眼中卻是閃過了幾分陰冷的意味,眼前的這人,必須得死,在所有的計劃中,雲易本就是個很不錯的替死鬼。


    自己方來之時,將所要傳達的消息甚是小心地傳達給了雲易,隻是雲易聽到的卻絕非是真正的消息,無他,隻是因為雲易這個人心思太過小心了,若是自己將真正的消息如實告訴了他,他指定會死活不讓自己去見林至的,而且會與自己商量許久,若真是這番,那後麵的事情便是都無法進行了。


    因而,在所有的計劃中,雲易都必須死,若是他心下有疑,與那侍者問上幾句,自己所做的一切便都會付之東流了。


    “大將軍?”雲易走到了正殿門口,朝著裏麵喚道,聲音很低,畢竟裏麵可是離塵古神神殿,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因而他在此甚是小心。


    卻是沒有聽到什麽迴應,雲易又叫了幾聲,依舊沒有什麽迴應。


    他皺了皺眉,又朝著四處看了看,“大將軍?”雲易喚道,卻是喚了許久都沒有得到迴應。


    難不成他已然隨著大隊人馬走了?雲易想著,緩緩點了點頭,倒也是有可能,若不然,趙淩又能跑到哪裏去呢?


    “大將軍?”他又喚了一聲,而後便是朝著外麵走去。


    隻是這正走著,卻聽見身後似乎有些哭聲,在這極是寂寥的地方聽到了哭聲,雲易心中確實有些發怵,他腳下的步子停了下來。


    “皇上呀,是臣下無能呀!”聽著,這哭聲中竟還隱隱帶著些話語,仔細聽去,卻是說著些悼念亡者的話語,這哭聲倒是令雲易不由得動容了幾分,聽得出來,聲音有著極大的哀傷,但許是因為本就秘不發喪的緣故,是以那哭聲卻是壓抑著的,聽著雲易心中竟也是多了些感傷。


    “皇上呀,您……便讓臣下替您去死吧。”走近了些,那聲音更是清楚了些,是趙淩的聲音,方才雲易亦是來過此處,但許是因為哭聲太小的緣故,自己並未發覺吧。


    “趙大將軍?”雲易輕輕推開了正殿的門,這門卻是極重,便是他這般武夫去推,也明顯感覺有些吃力,走了進去,卻見裏麵依舊燈火通明,但卻並沒有看見趙淩的身影,隻是他的哭聲愈發清晰了。


    雲易皺了皺眉,難不成活見鬼了?他想著,可心中卻是不由得一顫,竟是瞎說,哪裏來得活見鬼,這可是在離塵寺呀,他壯起了幾分擔子,開始在正殿裏仔細地找著趙淩的身影,轉了一圈,卻是仍未看到。


    “趙大將軍?”雲易看了看神像後麵,似乎亦是有些空襲的,這離塵像極大,便是在這偌大的正殿裏麵,也是讓此處顯得極是狹窄,若非方才餘光斜道,雲易甚至都沒有看見那神像後麵還有些空處。


    他臉色微微一鬆,因為他看到了這神像後趙淩的鎧甲,他該是坐在地上,或許是因為皇帝駕崩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一時間有些繃不住,便坐在這無人看見的地方裏如個孩童一般地哭著?


    雲易想著,縱是如今皇帝大行前途未卜,他依舊想笑。


    他加快了腳步,得趕緊去追趕靈柩,完了若是出了些事情又該如何是好?


    隻是這方走著,那正殿的大門不知怎得便是被風吹了起來,隻聽得一聲巨響,那門竟是被風破開了,接著,那四下的窗戶亦是被風吹得陣陣作響,雲易有心去看看到底怎麽了,隻是,如今事態這般緊急,他得趕緊將這趙淩帶出去才是。


    “趙大將軍?”果然,神像之後,趙淩正是如個孩童一般坐在地上,耷拉著頭但不知怎得,卻是沒有聲音,雲易皺了皺眉,有些奇怪,方才那哭聲多麽強烈,怎得現在卻是如此寂靜?


    “趙大將軍!”雲易心下一緊,連忙去搖晃眼前的趙淩,隻是他這剛一搖晃,便見趙淩竟是側著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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