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之中,自有有心者蠢蠢欲動。


    衛朝已是風雨飄零之際,內憂外患層出不窮,朝廷上下亦是一片混亂,整日裏以愛國忠君自詡的諸位朝臣也都有了自己心中的小算盤。畢竟有時候愛國是一迴事,而前程又是另外一迴事,更何況,當今聖上,還是個暴君。


    林至駕崩了!


    這個消息不知是何時在整個衛朝傳開的,一時間本就各心懷鬼胎的朝臣們此刻更是紛紛動了起來,他們知道這消息不會有假,因為按著他們得到的消息,皇帝會在孤山之下駕崩,而皇帝駕崩的緣由,則是因為太子病重了,其實太子不是病重了,這自小身子骨本就弱極了的小子平日裏便有他的父皇的幾分暴戾,縱是那般羸弱,卻仍是喜歡在大街上肆意驅著馬亂跑,而自從皇帝去了孤山離塵寺後,作為太子的舅舅,大將軍趙淩亦是對他無限寵愛的,莫說他攆撞了幾人,便是在這大街上胡亂廝殺,趙淩亦是有把握將此事化了的。


    這確是亡國之兆呀,群臣們紛紛想著各種借口,以讓自己的圖謀顯得不那麽突兀。


    皇帝去了孤山月末有四日時間,趙淩又是帶著太子出來遊蕩,今日的太子殿下明顯盡頭不足,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因而隨意玩了一會兒便說著要迴宮了,可這方是一切準備就緒正要起駕迴宮時,一支根本不曾預料的箭矢極是突兀地奔襲了過來,正中眉心……


    太子薨!


    趙淩當場昏厥,可這還不是更讓人頭痛的。


    更讓人頭痛的是,在趙淩自昏厥之中晃晃悠悠醒來之際,耳畔卻有軍士告訴他,叛賊趙錚已是兵臨城下,五萬大軍將汴京城圍得水泄不通,汴京城,危矣!


    作為汴京城主帥,趙淩自是知道自己此刻更是應該固守城池,堅守到皇帝陛下的歸來,可是他低估了叛賊的能力,他們像是有打不完的力量一樣,每日都是嚴陣以待,用著一種令朝廷守軍心底生寒的方式攻打著此地,終於,汴京城的破滅已是僅在瞬息了。


    “將軍,末將等願以死戍衛衛國國都,但陛下尚在孤山之處,還望將軍可突圍,告知陛下如今之危局,令陛下早做決斷。”早已下定了決心同汴京共生死的趙淩不知怎得便成了整個衛國唯一的希望,按理說他是沒有臉麵去麵見林至的,畢竟,太子是死在了他的眼前的。


    可事態頗急,又是耽擱不得,因而趙淩亦是沒有過多做作,掩麵而涕之後,他視死如歸般地朝著孤山的方向突圍而去,與他一同突圍而出的所有軍士盡皆身死,最後隻剩下他一個惶惶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到了孤山。


    麵見林至之後,林至本就孱弱的身子骨更是不堪了,特別是當趙淩搖頭之後,說出了那句“國都已破、太子身死”的消息後,暴戾了一輩子的衛國君主林至終是血濺離塵寺,終而亡故。


    綿延千年的衛國終是破亡,離塵寺周圍一片哭聲,縱是君主再是暴戾,陪伴他身側的這些軍士卻依舊是極為忠心的,一時間哭啼一片,整個孤山之下盡是哀鳴。


    林至的屍體已是被搬運出去了,他吐出來的鮮血亦是被擦了個幹淨,無論如何,對於曆代君主都仰慕不已的離塵古神,縱是身死於此,亦是不可以此為靈堂,在衛國人看來,這是對神祈的不尊重。


    一場衛國曆史上最為倉促的國喪便是這般開始了,雖說皇帝病重,但此次來孤山因著是拜見神祈,是以林至隻是給自己多帶了些禦醫,在林至看來,天神縱是不會幫襯自己,亦是不該讓自己命喪於此,隻是他卻錯了……


    至於那位帶來了一切消息最終使皇帝駕崩的大將軍趙淩,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他,畢竟,現在看來,他不是那般重要了,在這場國喪中,他甚至不如那位跟著皇帝侍者有作用。


    “哎!輕點輕點!陛下最不喜毛躁,哎!就是說你呢!”


    “發喪?發什麽喪?國家已是這般了,若是再直接這般發喪了,那還不得亂成一鍋粥了?你們是怎麽想的?”


    “吳大人所言甚是,當務之急,是找個宗室裏麵靠得住的來鎮場麵。”


    這侍者卻也是個有能耐的,雖說皇帝駕崩讓他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但卻也不能讓這國家就這般完了不是?因而他雖說帶著幾分哭腔,但思緒卻還是清楚,也算是一切慌亂中一個難有的沉穩的思緒了。


    窗外淩亂一切,趙淩卻是坐在蒲團上,大口喘著氣,他像是虛脫了一般,臉色蒼白,額頭上的汗珠一滴接著一滴,他的神色有些慌亂,聽著窗外那侍者尖細的聲音,他連忙搖了搖頭。


    趙淩如今已是年近四旬了,自十四歲之時他的姐姐趙雨晴嫁給了林至之後,他的人生軌跡便發生了許多變化,他成為了皇帝的小舅子,他開始成為了整個衛國最為年輕有為的人。


    隻是,皇帝性情太過於暴戾了,雖然他能理解皇帝的所為是為了一掃他的父皇在位之時的軟弱無能,可這暴戾之中,隱隱卻透著幾分衰亡的氣息。


    是以趙淩有些擔心,他擔心這個國家總有一天會滅亡,而自己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成為虛妄,他可不願如此。


    因此他極是努力地為衛國征戰四方,方過而立之年便已是國之砥柱,因著他極強的能力,他成為了衛國曆史上第一個方過而立便成為大將軍的人,一時間風頭無兩。


    可他還是不滿足,因為這個國家太危險了,危險到讓他看不到明天,每一次擊敗了那些叛軍,他卻感覺他們更像是勝利者,他們一臉不屑地看著自己,那眼神,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條走狗一般,他極是憤怒、亦是不滿,因而大凡他打敗了的叛軍,終是不會有一個全屍的。


    隻是,他慢慢地……有了其他的想法。


    看了眼窗外,他的思緒漸漸緩了下來,沒有人會知道這一切與他有關的,沒有人,因為知道的都已經死了,他想起了之前與自己一同突破重圍的那些軍士,卻是好極了,他們都死了。


    不對,還有個人知道,是的,趙錚知道,此次之事,便是他們一起謀劃的。


    “趙兄,若是你我共同舉事,那這天下,左右都是你我的。”那是一個深夜中,習慣了軍武生活的趙淩沒有早睡的習慣,他在自家院落裏轉來轉去,像是在巡邏一般,可這正巡邏著,便見後花園的涼亭裏正坐著一個男子,他認識他,他叫趙錚,前些日子反了,如今是朝廷的頭號大敵。不知怎得,看見了他,趙淩卻是絲毫沒有去喚人捉拿他的想法,而是徑直走了過去。


    “你想幹嘛?”看了看四周,並無甚來往的人,他這才低聲問道。


    “我欲問鼎,但缺個同伴,一人,太孤獨了些。”趙錚看著他緊張地神色,搖了搖頭,眉目中盡是深意。


    “我乃當朝大將軍,怎會與你做那可笑之事?今日你來之事我可當作沒有發生,這便離去吧。”趙淩看了趙錚一眼,目若寒星,帶著陣陣殺氣。


    趙錚卻是不懼,輕輕笑了笑,“趙兄,你既是走了過來見我,那便自己已是有了決斷的,何必學那些迂腐文人造作呢?不免有些落了下乘。”


    “你!”趙淩對他那肆無忌憚地笑極是忌憚,他四下看去,卻見是一片平靜,隻是有幾陣冷風而已。


    “我欲助趙兄一臂之力,趙兄做個皇帝。”趙錚站了起來,終是說出了自己今日前來的目的。


    “那你呢?”趙淩看著他,目光極是深邃。


    “我?我隻願做個閑散王爺而已,在我看來,趙兄,才是最能做得了這個皇帝的人。”趙錚說罷,便是笑了起來,而後他拍了拍趙淩的肩膀,輕聲說道:“這天下,隻能是不多不少的皇帝,多上那麽一個,都甚是不美的,趙兄以為如何?”


    趙淩卻是愣住了,他明白趙錚的意思,隻是似乎是一時間愣住了,根本從未想過這趙錚竟是有這般大的膽量,但是……這皇帝,或許也是可以一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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