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方是一片殺氣的煞界突然間靜了下來,那些四散逃亡的煞物們亦是停了下來,他們轉過了頭,盡數去看那聲音發出的地方,卻是愣住了。


    隻見荼亦已然倒了下來,他顫抖著,畏懼地看著眼前的離塵。


    離塵臉色依舊淡然,他靜靜看著荼亦,眼中卻並沒有什麽波動,宛若一潭死水。


    “出賣了你的,是你所屠殺的這些煞物嗎?”看著荼亦,離塵淡淡問道,他看著靜極了,靜到有些恐怖。


    “縱……縱不全是,亦有大多數。”荼亦掙紮著,似乎是想坐起來,但身受重傷,身周亦是離塵的神力,掙紮許久,卻終是無力地躺著。


    抬起了頭,看了看四周的煞物,離塵微微皺了皺眉,卻是並未多說些什麽。


    “更何況,這些煞物,哪些又是不該死的呢?”荼亦爬在地上,看著無助而可憐,他竟是笑了出來,看著離塵,而後極是淡然的說著,“人道之時,人人皆說朕是暴君,可何曾有人知曉,朕也曾為了他們日夜不眠,去了鬼道,鬼物們盡數視朕為眼中釘,極盡諷刺之語、卑賤之事,可朕又何嚐沒有苦衷?來了煞界之地,朕原想著隻是在此處做個能有話語權的煞物便是了,甚至……甚至在漸將沒落的時候,朕還想著他們的安危……可是,他們呢?”


    寒風襲來,像是一把利刃,刺穿了每一寸空氣,刺到了煞物們的臉上,不知為何,竟是心底生出了不住地冷意。


    荼亦的話音並不算大,但不知為何,卻是落到了每個煞物的耳中,麵色各異,卻是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


    “天生萬物,自有定數,既是已然有了煞界,那這煞界便是本該就存在的,又何錯之有呢?”離塵的心中閃過了一絲憐憫,雖仍知自己眼前的這位是個做盡了壞事的煞物,但看他此刻的神色,自己卻是有些觸動。


    荼亦的話極是偏頗,但卻亦有了幾分道理。可是,若真是這般說來,那這天地之間,是非,又要如何評判呢?


    微微歎了口氣,離塵的思緒微有些亂了。


    “罷了,今日既已如此,朕也便不多說什麽了,要殺要刮,隨你!但是,你得知道,朕,不服!”目中似帶著無數的寒光,看著甚是詭異,抬起了頭,他四處看著,那些麵色各異的煞物們亦是看著他,目光中沒有寒暄,隻是陌生。


    或許,隻有到了此刻,荼亦才終是明白了,在這煞界,或許,隻有冰冷才是此處的聲息。


    “你要殺我嗎?”荼亦轉過了頭,看著離塵,微微笑著。


    “或許,你就要死了。”搖了搖頭,離塵朝著祭台的方向走去,再也沒有去理會荼亦了。


    怨恨過多,形成了巨大的煞氣,而以荼亦之體,卻是根本無法承受得住的,更何況他方才更是突破了離塵神力的掣肘,從那層層神力的封印中衝了出去,休說他的體質,便是天神亦是抵擋不了的。


    他已是時日無多了,或許再有不到一刻的時間吧。


    “我……我怎麽了?”身後是荼亦驚恐的聲音,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要爆炸了一樣,每一處地方都傳遞著極是難忍的痛楚,似乎下一刻他便要消失了。


    離塵沒有迴答他,他在思索自己的問題。


    荼亦叫著,但卻沒有誰去理會他。


    煞物們恨不得他早點死去,離塵亦是無能為力,而他,便在這死亡的瞬間裏苦苦掙紮著。


    他不畏懼死,但他害怕這般死去。


    那些煞物們似乎看到了他的行將就木,他們圍了過來,隻是看著他,目光中卻並未有什麽波動,看著甚是冷漠。


    興許,他們隻是好奇他的死法罷了。


    “你們要幹嘛?要幹嘛?”荼亦叫著,心中卻早已亂作一團了。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已在慢慢消融了,他已是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他慌亂地看著四周,看著、看著……


    荼亦的聲音漸漸沒了,從驚懼到消失,似乎隻是在某一瞬間。


    離塵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望了眼一片灰暗的天,未有一絲白雲,暗得心底一陣陰鬱的感觸。


    轉過了身,他靜靜看著煞界的煞物們,眸中閃過了無數道光色。


    煞物們亦是看著他,他們似乎有些緊張,因為他們知道,荼亦死了,接下來,或許就是他們了。


    荼亦是如何死的他們不知道,但他們知道,荼亦的死,定與這天神有關。


    “神……神君……那荼亦,已然是死了的。”一個聲音響起,距離塵並不甚遠,便是那宮玉了,方才大亂之際他不知去了何處,到了此刻卻又是出現了。


    他緊張地看了一眼四處,早已是沒有了荼亦的身影,又盡是敬畏地看著荼亦,看著極是小心翼翼。


    “那你呢?”離塵看了眼他,問道。


    “小煞乃煞界領事,遵彼岸之命。”彎著身子,宮玉低聲低氣地說著。


    “如此……甚好。”點了點頭,算是對宮玉的話認可了,聽了這話,宮玉那懸著的一顆心便是落了下來。


    “爾等,也是好自為之吧。”看了眼場下的煞物們,離塵輕聲說道,而後轉過了身,須臾,便消失了身影。


    煞界的紛亂就這般結束了,傳聞中離塵古神的毀滅煞界並沒有發生,而相反,卻是那煞界之主荼亦毀滅了近半數的煞物,煞界煞氣四溢,隻是,那些經曆了此番事件的煞物們,卻並未得到過煞氣的眷顧。


    煞界沒落了,便如離塵所言的那般沒落,隻是,那所謂的煞界領事宮玉,不知是何年何月,竟突然死於非命,而接替他位置的,是一位叫做嵐孤的老者,他曾修煉神力,但卻私心甚重,終是落到了煞界。


    在嵐孤做了煞主之後未有多久的時間裏,原煞主荼亦曾經的隨從烏風,再一次出現在了嵐孤的身側,至於他為何會出現,整個煞界卻是諱莫如深。


    嵐孤為了煞界之主未有多久的時間,煞界便已未曾有過的恭敬姿態向彼岸示好,終有一日,神道神殿中終是迎來了煞界之主與妖界之主,彼岸神主釋天大喜,自此,所謂的三道兩界的格局,終於形成。


    至於彼岸古神離塵,自那之後卻是深入簡出了,據說甚少有天神會在離塵院落之外的地方看見他,而離塵的院落,亦是不歡迎天神們的來臨。


    花開花落、雲卷雲舒,時光荏苒,便在瞬息的光影中,時間便又輪迴了三萬年。


    這三萬年中,彼岸之神與煞界煞物們似乎都已忘記了曾經那位名喚荼亦的煞主,畢竟於他們而言,誰做煞主並不重要。


    而彼岸之畔的古神離塵,似是終日都在思索些什麽,至於他在思索什麽……卻從未告知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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