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朝代的皇宮相比,大仁國兩代皇帝的宮城都寂靜了許多。


    眾所周知,當朝天子如今為止後宮之中都無一位妃嬪,而建國之後四五年的時間中先皇薑懷恩便與皇後先後駕崩,薑懷恩無側室,因此到了如今在深宮之中,便隻有薑繼仁一位主子。


    依著禮法,薑懷恩早都該大婚了,隻是不知為何,一向仁厚的皇帝在此事上卻是極為強硬,禮部尚書曾不隻一次上奏提請,卻都被駁迴。


    甚至還有臣子以死諫相逼,卻都是無濟於事。


    宮城內一片漆黑,唯有一盞燈火漸行漸遠。


    “皇上,您今日要去哪座宮殿?”雖說皇帝無甚妃嬪,但該有的宮殿卻都是有的。


    太監提著燈盞,彎腰走在皇帝的側前方,見這走了許久皇帝也是一言不發,這眼看著便要走到宮城極北方向了,這太監這才問道。


    “嗯?”薑繼仁愣了下,這才發覺已然快走出宮城了。


    此番他的思緒有些混亂,因而卻也是沒有注意。


    看了眼乖巧的小太監,他緩緩搖了搖頭。


    “去永念宮吧。”永念宮是薑繼仁登基後尋遍天下仁人誌士所做的宮殿,這宮殿規模極大,方有建造之意時朝內一片嘩然,但天子卻依舊是一意孤行。


    永念宮位於宮內奉天殿之後,奉天殿為宮城主殿,其形其製皆為最高,而這永念宮的修建卻讓奉天殿也是瞬失顏色。


    太監聽皇帝這般說道,眼中閃過了一絲驚恐,卻見皇帝此刻是一臉肅然,便硬著頭皮朝著永念宮的方向走去。


    能讓這太監一臉驚恐,概因為這永念宮實際上是座紀念逝者的宮殿,而這逝者,自然便是皇帝的姐姐,薑若兮了。


    “吱!”宮門被緩緩推開,一股寒氣自裏麵緩緩飄出,太監畏畏縮縮地拿著燈籠,不知該如何是好。


    薑繼仁看了眼他的神色,便知是害怕。


    “燈籠給我。”他淡淡說道,而後那太監便將燈籠遞給了他,看了眼這太監,又看了看站在宮門口的幾位軍士,薑繼仁似有些不快。


    “既是害怕,便不用進去了。”擺了擺手,示意這太監退下,太監愣了一下,而後如臨大赦般退到了後麵。


    “明日去便去禦膳房當值吧。”音罷,薑繼仁便獨自走了進來。


    後麵的軍士見皇帝已然走了進去,便連忙將門關了起來,他們知道,這是皇帝的習慣。


    薑繼仁走了進去,臉上帶著一絲與年齡身份不符的笑意,他將燈籠放在一旁,也不去點燈,隻是笑著。


    窗外的幾縷月光依稀照了進來,這宮內極大,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個與人大小一般的白玉雕塑,這雕塑麵容姣好、身形溫婉,宛如個臨世的仙子。


    初看隻覺一眼溫柔,但若細看便會發現,雕塑的眸中似有一股英氣,她麵容帶笑,但那笑中卻隱著陣陣殺意。


    “姐姐,我來了。”薑繼仁走了過去,看著雕像,而後坐在了雕像前麵,一臉孩子氣般的笑著,“這幾日國事有些繁忙,便沒顧得上過來。”


    “姐姐,聽信宇說,他見到陸淮了,還是那身黑衣,還是那般模樣。”拉著雕像的手,薑繼仁的臉上露出了幾絲怪異的神色。


    時有冷風吹動,讓宮內平添了些寒氣。


    薑繼仁站了起來,朝著宮殿的後麵走去。


    “想起來,方才看見他們兄弟兩個,便是一時之豪傑了。”走過雕像,卻見後麵便是與薑懷恩十年前遇襲的百丈峽一個模樣的雕塑,峽穀中間是身受重傷的薑若兮、爬在地上薑懷恩,還有一臉憤怒的炙月,而在他們對麵,便是一個個劉氏大軍的軍士,他們麵無表情,卻是殺氣慢慢。他停下了步子,看著炙月,緩緩笑著,那笑很古怪。


    “你為姐姐做的,也是很多了,隻是如今,你又去了何處呢?”空中的炙月那雙眼睛似乎在緊緊盯著薑繼仁,而薑繼仁也看著他,卻是不知怎得,那眼中的笑一瞬間便成了怨毒。


    “為什麽,為什麽你沒有保護好她,她明明那般相信你!”說著,他搖了搖頭,從一旁取出了一個佩劍在,這劍正是當年薑若兮所用的佩劍,利劍出鞘,殺氣凜凜。


    永念宮內傳來了陣陣淒厲的叫聲,門外的軍士不由得抖了幾抖,雖則已然習慣了,可他卻仍是無法將這聲音與仁厚的皇帝陛下相提並論,接著便是劍劈下去的聲音,那是白玉的破碎聲。


    軍士知道,這是皇帝在用自己的辦法懲罰當年殺害了大仁國長公主薑若兮的兇手,大仁國如今沒有公主,而這長公主的頭銜,隻有死去的薑若兮有,皇帝的聖旨裏麵說得很明白,大仁國的長公主,隻能是她。


    軍士皺了皺眉,陛下敲碎的該都是些陶器才是,雖說這陶器不值錢,可陛下去一次就得換一次,而且陛下還有個習慣,便是所有的雕像,位置、模樣,都必須一樣。


    猶記得上次與自己一同守衛的那個軍士便是因為劉氏軍士裏麵有一個軍士手中的劍缺了一小塊,第二日他便沒了蹤跡,他去那軍士家裏找過,家裏人卻說那軍士仍在當值……


    “吱!”門打開的聲音驚擾了軍士的思緒,他連忙低下了頭,宮裏的規矩便是不能直視聖顏,雖不知為何,但卻沒必要知道為何。


    “明日下午我還會過來,將裏麵的物件兒都換好。”皇帝的聲音很平淡,平淡到讓軍士有些恐懼。


    “遵命!”他應道,聲音裏有些顫意。


    皇帝手裏的燈籠自有另一個太監接了過來,而後二人便逐漸消失了蹤影。


    宮裏很暗,聽人說豐慶國時期那宮城裏麵可是燈火通明的,隻是到了大仁國今朝天子時期,不知怎的,皇帝陛下卻是喜歡這般黑乎乎的模樣。


    “嘶!”許是有些害怕,軍士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若是有機會,還是出去當差好一些,他想著,看了看另一邊站著的軍士,卻見他也正在看自己,彼此笑了笑,而後便又肅立在門外。


    夜深了,宮城中唯一的燈火也滅了,一片漆黑中,似乎有幾隻烏鴉在叫著。


    ………………


    “你醒了?”彼岸花叢中,炙月睜開了眼睛。


    他的身邊正站著釋天,看著他,釋天無奈地歎了口氣。


    混沌驚雷之災已有十年,自己將炙月放在彼岸花叢亦有幾年時間了,他終是醒了。


    他內心有些喜意,畢竟炙月古神終是醒了,隻是,看著他的模樣,釋天的心中便像是被什麽堵住一般,極為難受。


    “我睡了多久?”看著釋天,炙月淡淡問道。


    “十年。”釋天終是擠出了個笑臉,他覺得氣氛有些沉重。


    “若兮呢?”炙月問道,釋天卻是看了看他,沒有迴答。


    彼岸花舞,彼岸水流。


    一身紫衣的炙月古神坐在花叢中,發絲雪白、眸中淚閃,麵容清冷、卻有著不盡的哀傷,他望了眼頭頂的混沌,似是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而後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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