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同看著總是這般淡然,不管如何,他說話的語速總是這麽慢,這麽淡然。


    “秘密?”無葉看著他,微微一笑。


    “冥城,總有許多一般鬼物不知道的事情,你若是想知道,大可以去問問城主。”於同神色有幾分怪異,“我與吳辛確是相熟,隻是我仍是不懂,為何城主會讓你們來找我。”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聽起來,於同似乎知道一些事情。


    “吳辛的死,與城主脫不了幹係。”於同緩緩點了點頭,許久看了無葉一眼,搖了搖頭,慢慢說道:“你可知道,冥城的鬼參茶,是誰的產業?”


    冥城的鬼參茶看著像是各自為業,但若仔細去看,定能看出其中的一些不同。畢竟,這一類生意,需要運營的手段太多了。


    “城主的?”雖未明說,但於同話裏話外的意思確實如此,想起了此前對城主的懷疑,無葉不由地對這話更多了幾分認同。也是,若無一個手眼通天的領頭的,這生意怎麽會做得如此興盛。


    “你可有證據?”這是個很好的切入點,若是可以拿到這個證據,那可能許多案子都能解決。隻是無葉的臉色不甚好看。


    “當然。”於同點了點頭,許久卻又搖了搖頭,“隻是這些事情,我與你說不得。”


    屋子裏傳來了一個稚嫩的聲音,接著便是一個身影自裏麵跑了出來。


    “先生。”小猴兒很快便跳到了於同肩上,警惕地看著無葉與李誌成,待看清了無葉的臉,它發出了一聲悶哼,神色很是不快。


    無葉看見它便覺得有幾分尷尬,她笑了笑,然後緩緩站起了身。


    “於同先生,你可知道,我為何會喚你為先生嗎?”先生乃人道對德高望重者的稱唿,而到了鬼道,卻甚少會有。無葉初見於同便以先生相稱,足見她對於同的欣賞。


    “為何?”這般說起來,於同倒也想了起來,的確如此,之前聽人叫他先生,還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我總覺得,你在為人的時候,是個好人。”這種感覺很奇怪,聽到他名字的第一刻,便莫名有一些好感,而之後見他的幾次,這種感覺更甚。


    “那現在呢?”於同反問。


    “捉摸不透。”或許是在鬼道待了很多年了,於同的改變亦是很大的。或許他當年是個好人,隻是現在,又被磨滅了多少?


    “鬼道,哪裏有什麽好壞,都是為了好好生存而已。”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無奈,做了鬼,已是死了,卻還要為生存考慮,不得不說,這魂靈生一世,盡是奔波。


    與城主的坦誠相比,其實於同什麽也沒說,他告訴無葉的,僅僅是想讓無葉知道的,而他的話裏卻有很明顯的針對性,是自己,還是城主?看著他,無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畢竟,於同越是這般,越說明他知道的越多。


    “你與城主之間,有何冤仇?”城主讓無葉去找於同,而於同如今卻說了一個更為勁爆的消息,且不說這消息的真假,至少,他們的關係很值得讓人懷疑。


    “我不用說,你自己去查吧。”於同像是有些累了,他擺了擺手,有幾分無奈,“吳辛如何死的,我是知道的,隻是,我不願去查。”


    “他不是你的至交好友嗎?”按於同的說法,他與吳辛當是有很深的感情,既然知道他是怎麽死的,為何又不願去查呢?


    “他該死。”他的臉上帶了些哀傷,也有些無奈,“有些事,做不得,做了,就得死。”歎了口氣,他摸了摸肩上的小猴兒,門緩緩打開了。


    夏小猴兒看於同這般低落,對無葉的成見自是又多了幾分。


    見無葉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走,它一下從於同的肩上跳了下來,那雙不大的眼睛狠狠瞪著無葉,“走吧,趕緊走!”說著還朝無葉扮了一個鬼臉,然後便使勁推著。


    它當然是推不動無葉的,隻是無葉此刻心思也有幾分煩悶,是以也並未去管它,轉過了身,便走了出去。


    李誌成卻是沒走,他很冷靜地站在院子裏,打量著院子裏的擺設,又看了眼此刻仍是一臉頹然的於同,他似乎笑了一下,隻是這笑很快便沒了蹤影。


    這個破敗而矮小的院落又陷入了一陣沉寂。小猴兒靜靜立在於同肩上,不時用它那雙手摸著於同的頭。看著倒有幾分哄小孩子的感覺。


    …………………………


    “先生,你為何不與他們說說呢?”時間過了許久,小猴兒眼睛看著院外,無葉與李誌成已沒了身影。


    “說什麽?”於同愣了下,拍了拍小猴兒,似乎有些不解。


    “說你以前,到底是個多好的人。”小猴兒撓了撓頭,它終究隻是個小猴,許多事情它不懂,在它看來,於同完全可以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們,但他卻一言未發。


    “可那是以前了。”於同朝那張破桌子走去,用兩隻手將小猴兒抱了下來,歎了口氣。


    “可我一直記得呀。”小猴兒立在桌子上,腳下正踩著兩個棋子,這架勢看著甚是威武。


    幾千年以前,當時的於同還隻是個凡夫俗子。他是個書生,屬於那種隻會讀書的人。可他那般讀書,卻從來沒有中過一次榜。


    人人都說他是個狀元之才,隻是他卻一次榜都未中過。


    他一生一共參加過三次科舉。


    第一次科舉的失敗是因為當他走在貢院們門口準備進去考試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雜耍藝人正在耍猴,那猴兒也是很有靈性,像是見不慣那藝人的嘴臉,它幾次都故意出錯,本來已經聚了一大堆的人一時間都散去了。


    那藝人養了小猴兒許久,自是知道原因的。見此情景,他拿出了一個鞭子,狠勁地朝著小猴兒抽打著。整個街道都傳來了它的陣陣慘叫。


    於同出奇的憤怒了,彼時的他一身書生意氣,認為正氣可定乾坤、文理可解百惑,然後便雄赳赳地衝了過去,結果自然是肯定的,他被打了,打得很慘……


    這件事情隨著於同被打得麵目全非而告終,那藝人臨走的時候還狠狠啐了他一下。


    不同的是,自那以後,於同的身後便多了一隻猴兒,這猴兒無名五姓,卻通人言,一開始於同自然是不願養的,隻是不管他怎麽說,這猴兒都永遠跟在他的身後,時間久了,他也就習慣了。


    “先生,你跟阿越姐姐後來到底怎麽了?”小猴兒打斷了於同正在擺棋的思路,他愣了一下,神色間都有幾分迷茫。對呀,後來怎麽樣了?他反問了自己一下,心底莫名的有了一股悲傷,有些人,怎麽走著走著,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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