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著涼颼颼的風,看著天上掛著的紅月。無葉竟感覺有幾分愜意。


    她的雙手托著下巴,眼眸轉著,冷風不時吹散她的頭發,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揚著。


    這是她來鬼道的第七天了。鬼道萬年淒冷的怨氣在閻君的神力下已漸漸消失了蹤跡,隻是身體還會偶爾發出一陣徹骨的寒氣,讓她有些恐懼。


    不過還好,起碼,鬼道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


    以前在彼岸的時候,大家都說鬼道如何如何陰冷、又如何如何陰暗,可在她看來,卻並非這麽迴事。


    “無葉,下來了!”下麵傳來了李誌成尖細的聲音,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無葉朝後看了下,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來了。”便慢騰騰地跳了下來,卻未想到自己如今已不是天神了,這跳下去差點斷了腿,一時間臉色煞白。


    看她臉色煞白,李誌成趕忙跑了過來,“這好幾丈的屋頂你說跳就跳呀。”說著便趕緊扶起了無葉,他倒是有些奇怪,這麽高的屋頂,她是怎麽上去的。


    無葉長長喘了幾口氣,便感覺好了一些。看李誌成疑惑的眼神,她指了指靠在一旁的一根木杆,卻見李誌成更疑惑了。


    “怎麽了?”看李誌成一臉著急,無葉有些奇怪。如今她在陰府的衙門裏做差,那日與閻君見了麵後,閻君便讓自己來此處當差,許是釋天吩咐了的緣故吧。


    “哎呦,我給忘了。”李誌成就差抽自己一巴掌了,說罷便趕緊拉著無葉往公房裏跑,“劉宇大人來了,要細查鬼冊,聽說有鬼跑去妖界了。”劉宇是鬼道負責三生石的官吏,在鬼道權勢如日中天,整個鬼道不怕他的,也隻是僅僅幾個。


    “妖界?”無葉有些疑惑,這鬼如何能跑去妖界呢?


    “別問了,趕緊走吧,他臉色不太好。這會兒正訓徐大人了。”話未說完,公房便出現在了眼前,裏麵傳出來了一聲尖利刺耳的聲音。


    “便是這般看管鬼道的事務嗎?”聲音聽著很是憤怒,隻聽一陣破碎的聲音,該是將公房主管徐之涯淘來的上品瓷器摔碎了,李誌成看了無葉一眼,悄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二人靠在一旁的牆上,聽著屋裏的動靜。如今這情勢要是冒冒失失跑進去了怕是會被當場斬殺也說不定。


    “廢物!幾個鬼物都看管不住!要你何用?滾!”劉宇憤怒地咆哮了出來,那徐之涯徐大人已被他罵得狗血臨頭了,看上去畏畏縮縮的。


    正待鬆口氣的劉宇突然麵色一寒,手指輕輕一彈,外麵爬牆上的二人便被拉了進來。


    “你等何人?”他的聲音很陰森,那張秀氣的麵龐看著多了些殺氣。


    “我……我……我……”李誌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驚到了,一時間卻是有些失神,雙腿竟是不自覺地跪了下去。


    “我們是公房的差使。”無葉卻並未害怕,她朝著劉宇笑了笑,慢慢說著。


    暴怒的劉宇突然愣住了,眼前這女子穿著一件灰色的差使服,眉目看著有些清秀,卻被這屋內的暗光遮住了。她的聲音很緩、身上亦是有些不同的氣息,她這不緊不慢的語調竟讓自己感覺到了一絲清醒。


    “你叫什麽?”他突然想起那天孟婆帶進去閻君府的那個女子,或許就是這女子吧。公房何時會招女鬼了,況且看她這樣子……


    “大人……她……她是……”李誌成的手一個勁兒地拉著無葉,想讓她和自己一起跪下來,無葉卻怎麽也不動,看著劉宇突然平靜了下來,李誌成更害怕了。


    “問你了嗎?”劉宇冷冷看著他,李誌成嚇得抖了下。


    “無葉。”無葉朝他點了點頭,“閻君殿下讓我在此處當差的,大人有何吩咐?”


    “為何躲在外麵?”劉宇打量著無葉的眼睛突然止住了,整個氣氛又緊張了起來。


    “大人氣盛,我與李誌成都是粗笨之人,怕惹得大人更不快,但若是走了,卻對徐之涯大人不公,是以便躲在外麵。”無葉看了眼此刻正跪在地上的徐之涯與李誌成,她有些詫異二人的表現,這劉宇,並未有多大的能耐呀。卻是傳聞中訛傳了,她想著。


    “那若是我要滅了這徐之涯,你們還會出手相阻?”劉宇的聲音緩和了下來,慢慢坐了下去。


    “當然。”無葉朝著劉宇微微欠了下身子,便不再說話了。


    劉宇有幾分奇怪,這女子究竟是何來路。如今這公房裏就屬自己最大,可這女子身周之間流露出來的氣質卻讓他有一瞬間也有些自慚形愧。


    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無葉,劉宇許久都未說話。


    這劉宇雖看著隻有二十多歲,但其實如今已有幾千歲了。隻是在人道死得早,成了鬼便一直是這副模樣。


    “徐之涯!”劉宇不快地看了眼一旁畏畏縮縮的徐之涯,低聲喝道。


    “在……在!”徐之涯本是在想若是這女子將劉宇惹惱了,自己該如何處之……卻不曾想,想著想著便被劉宇叫了。


    “你這下屬,倒有幾分膽量。”慢慢站起了身,他朝著門外走去。


    徐之涯和李誌成正欲緩一口氣,這劉宇卻是又止住了身子。


    他轉過頭看著無葉,卻發現無葉也在看著他。


    “不錯!不錯!”點了點頭,他便笑著離去了……


    氣勢洶洶跑來的劉宇大人最後卻是揚長而去,倒讓公房內的幾人一時間有幾分疑惑。


    “無葉,你可真是大膽!”徐之涯收拾好了自己,此刻看上去倒也是一派正氣。


    坐在劉宇剛剛坐過的地方,他的語氣像是在責怪,但其實卻甚是喜悅。


    “這有何?”無葉皺了皺眉,自己也隻是實話實說,怎得就讓二人這般看待了。


    徐之涯還欲說些什麽,卻突然響起了無葉的身份,一時倒也釋然了。


    “罷了,先退下吧。”想起鬼道丟的這些鬼物他便頭疼,好端端的鬼物說沒就沒了,這若是讓閻君知道了,那還得了?所幸此次來的隻是劉宇,得趕緊把事件查清楚了。


    “大人,鬼道與妖界的門是不可能打開的。”看著徐之涯陷入了沉思,無葉在一旁輕聲提醒道。正準備離去的李誌成也是止住了步子。


    “為何?”徐之涯皺了皺眉頭,這無葉卻是有些不識禮數的,他的聲音聽著有些不耐。


    “三道與兩界是不相容的,若要去往妖界,需得度過界河,可界河之水,屬陽性,而鬼物屬陰性……”無葉所言於她自己是常識,但卻讓徐之涯與李誌成有些詫異,這番言論,他們自是聞所未聞的。


    “那有無可能是他們在偷渡的過程中被界河之水融化的呢?”一旁的李誌成提出了疑問,若無葉所言是真,那這些鬼物很有可能已在界河之水中消融了。


    聽了李誌成的疑問,徐之涯亦是有些疑惑,他看向無葉,眼裏盡是期許。


    卻見無葉隻是搖了搖頭,方才還輕鬆的麵容突然變得黯淡了下來,“不可能的。”她的眼裏像有什麽流動著,將她的思緒帶迴了以前。


    “神君,這界河是如何形成的?”界河一片藍色,天上亦是泛著藍光。彼時的無葉隻是剛剛化為人形,離塵君一日與妖王有約,便帶著她去妖界,中途路過界河。見景色甚美,便央著離塵多待了會兒。


    “地火烈焰焚燒而成,有聚魂殺鬼之效。”溫潤如玉,眸眼星河。一襲黑衣,頭發緩緩鋪開。站在界河之上,整個界河上都停止了流動,那閃爍著的藍色光芒讓離塵看起來更多了幾分淡漠。


    “那這界河為何要在這邊呢?”界河雖看著美麗,四下卻並未有生靈往來,看著卻是有些瘮人的。


    “用以保護鬼道,尋常之鬼或妖是近不得的。”離塵說著,便朝著妖界的方向走了起來。“如今的妖王還算和善,是以我有意與他往來。”他的聲音很平淡,看了眼後麵仍在留戀界河的無葉,無奈地搖了搖頭,“快些來,赴約豈有遲到之理?”


    “來了來了。”剛剛準備閉眼感受界河風采的無葉便這麽被叫了過來,悄悄朝離塵吐了吐舌頭,便小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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