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這能力是什麽,但雲鈺可以確定,定與那位叫無葉的女子給自己的那片花瓣是離不開的,最近他的腦海裏經常浮現出一朵奇怪的花朵,那花朵他從未見過,但卻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在宮城的時候,他便看到了那些死去的軍士的鬼魂。


    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怪異的花影,一旁的蘭芷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神色間有些疑惑,卻並未言語。


    朝這凳子看去,原想的鬼魂並未出現。雲鈺皺了皺眉,“難道,他真的瘋了?”他暗想著,然後又四處看了看,並未有什麽發現。


    他歎了口氣,便準備吃嚐幾口菜便與蘭芷歇息了。


    突然,他意識到自己剛剛在看掌櫃的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什麽,抬起頭再看,卻是看見了兩個身影,多看了幾眼,這身影是一個女子與一個孩童。


    女子牽著孩童的手,孩童頭上係了個丸子頭,看起來有幾分可愛。


    二人看著像是母子,這女子看起來是個很是樸實,穿著一件素衣,收拾得卻很是利落,她眼中有幾分柔情,手輕輕觸著掌櫃的的肩膀,但明顯他並未發覺。


    這女子似乎感覺到了雲鈺看見了他們,朝著雲鈺點了點頭,又看了眼這掌櫃的,像是有什麽話想說。


    雲鈺歎了口氣,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掌櫃的,你的家人……怎麽了?”許久,雲鈺緩緩開口,既是受人所托,也是為了讓這掌櫃的早日從愧疚中走出來。


    “在這呀。”掌櫃的滿臉通紅,指著那並無人坐著的凳子,一臉寵溺。


    “我是說,他們,是怎麽死的。”雲鈺放下了筷子,目光直直的盯著他,那目光讓掌櫃的有些害怕。


    他的眼裏閃過幾絲慌亂,很快卻又恢複了鎮靜,看著雲鈺,他目露兇光:“公子,我家人好好的在這呢,你卻說他們死了,你是這般不識禮嗎?”


    雲鈺淡淡地歎了口氣,看了看這四周,說道:“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說罷,也不管這掌櫃的是否同意,便開始說了起來。


    “有個丈夫,帶著自己的妻兒,說是要去掙一筆大錢。”雲鈺說著,掌櫃的臉色似乎有了些變化,“可是這妻子呢,是個老實人,她不願離家,隻是想簡簡單單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但耐不住丈夫的決心,她硬是被拉走了。結果二人便起了些衝突,在這走的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走到一處地界,丈夫說是要去方便一下,路上不知吃了些什麽,竟是有些拉肚子。”


    雲鈺頓了頓,又去看了眼這掌櫃的,他此時臉色慢慢黯淡了下來。


    “不曾想,這一去,便花了幾個時辰。待他迴來的時候,隻看到了兩具死屍,這死屍便是他的兒子和妻子。包裹被翻的四處都是,許是沒有找到錢財,賊人惱羞成怒,便將他的妻兒一並殺了,連妻子的一些值點小錢的首飾都被搶了去。摸著懷裏借來的銀錢,他像是瘋了一樣的跑到了臨安。”雲鈺說完了,酒樓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蘭芷有些驚訝的看著雲鈺,雲鈺握了握她的手,苦笑了一聲。


    這不是他杜撰的故事,至少,他知道,這掌櫃的肯定是知道的。


    掌櫃的又將頭埋了下去,連氣息也聽不到了。女子似乎很心疼他,用雙手摟著他。一旁的孩子看著娘親摟著爹爹,傻笑了幾下,悄咪咪地捂住了眼睛。


    “為什麽,不讓我活在夢裏呢?”許久,掌櫃的抬起了頭,看著雲鈺,他笑著,搖了搖頭,“你的故事,其實不完全。”他的手有些抖,拿起來筷子,夾著菜,“這個男的,之所以要掙錢,是因為家裏太窮了。他的妻子那般好,孩子又那般可愛,可他卻偏生是個沒出息的人,沒法去養活他們,所以呢,他知道有個賺大錢的機會的時候,便心動了。雖是有諸多危險,起碼……讓家裏人過著好日子。”


    他的眼眶裏似乎有些淚水在打轉,咬著牙,他繼續說著,“他的婆娘不願去,說是感覺不踏實。他笑她是個婦道人家,不知道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可她還是不願意去,一來二去,他便動了手。那是他第一次打她,他不允許任何人阻擋他的發財夢!”


    說著嘲諷般的笑了笑,他拍了拍自己的臉,“他的固執讓他的家裏人都賠了命,你說,他該死嗎?”笑著,他站了起來,開始往櫃台那邊走著,他的背影,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拿出了抹布,他繼續擦拭著櫃台,一遍又一遍,“我婆娘喜歡幹淨。”他笑了笑,便又繼續擦了起來。


    “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麽會知道這個故事嗎?”母子倆跟在掌櫃的後麵,看他一個勁兒地擦著櫃台,那女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掌櫃的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他緩緩抬起了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雲鈺,聲音有些顫抖:“你……你能看見他們?”說完後竟也沒等雲鈺迴答,便徑自四處找了起來。


    “小越……婆姨?”他叫著,轉著,神色緊張地看著,不知轉了多久,他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找到了一般,他緩緩轉過身去,雲鈺愣了一下,蘭芷的神色間也是疑惑。


    他的妻兒的確他的身後,可是,他是看不見才對呀……


    “婆姨,是你嗎?”他撥弄著前麵的空氣一個勁兒地說著,“你和小越還好嗎?咋還沒去投胎呀?下輩子呀,要嫁個好人,別再糟賤到我這無賴手裏了。”他強自裝著鎮定,忍著淚水,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寒風更凜冽了幾分,在街道裏發出了難聽的嘶吼


    “她說:‘讓你好好活著,再找個婆姨,別這般折騰自己了。’”那女子的聲音傳到了雲鈺耳朵裏,跟著她的聲音,雲鈺緩緩說著,“‘今日是頭七,過了今日,她便要和小越,去下麵了。’”聲音停了,外麵的風更大了,那風像是要把這酒樓吹垮一樣。


    雲鈺站了起來,便準備去關門,卻發現那門如何也關不住。


    “還有嗎?還說了什麽?”掌櫃的似乎沒有注意到風勢,著急地問著,身體有些抖動。


    “不……不見了……”不知何時,雲鈺抬起了頭,卻已沒了那母子的身影。


    風停了,外麵又是一陣死寂。


    掌櫃的站在那裏,轉著,他雙目無神地蹲了下去,“沒有你們……我怎麽活呀……”他一直重複著這句話,從那聲音裏卻聽不出一絲生氣,那是絕望,無盡的絕望。


    “雲哥哥。”蘭芷握了握雲鈺的手,慢慢向前走去:“掌櫃的,逝者已矣,你可以想下後麵的路該怎麽活呀!”蘭芷的聲音很輕,伴著她身上的香味緩緩傳了過去。


    掌櫃的安靜了一會兒,許久,他慢慢抬起了頭。


    看了眼二人,他的神色間有些倦意,又帶了幾分釋然,可突然間,那臉色竟是突然變了。


    “沒有你們,我該怎麽活呀。”他的臉色一片鐵青,說著,他的腿像是不受控製一般跑了出去,那速度很快。


    “芷兒,追!”雲鈺看了眼蘭芷,拉著她便在後麵追了起來。


    “沒有你們,我怎麽活呀。”那掌櫃的繼續喊著,聲音很怪,像是在哀鳴、又像是在歡笑。他衝著,聲音在沉寂的夜裏刺出了一條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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