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見亮,太陽緩緩升了起來,穿過林間,落在了葉上。遠處傳來幾聲鳥叫,接著整個樹林便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喧囂。


    火堆已是燒盡了,隻是還會冒著些煙。


    雲鈺揉了揉眼睛,靠在樹上的頭緩緩抬了起來,看了看四處,他錘了錘脖頸。正準備站起來,卻恍然意識到蘭芷還在睡著。


    他笑了笑,蘭芷枕在他的腿上,身上蓋著一件長衫,早晨有些清風,她的幾縷頭發落在了臉頰上,不時撥弄著。蘭芷此時仍是唿吸均勻的睡著,她的臉有幾分紅潤,白皙的皮膚更有了幾分魅力,她的酒窩緩緩顯著,許是夢到了什麽開心的事。


    輕輕撥開了她的頭發,一絲陽光照在了蘭芷的臉上。


    抬頭望了望天,樹林裏的樹都很高,是以陽光並不是很強烈,眯著眼睛,雲鈺感受著這難有的安適。


    睡著的蘭芷突然安靜了下來。


    雲鈺低下頭看去,卻見蘭芷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醒了?”雲鈺問道。


    “嗯。”蘭芷點了點頭,慢慢坐了起來。


    “今日便到臨安了,這一路的光景看起來,也不知臨安城到底如何了。”雲鈺站了起來,向被拴著的馬兒走了過去,解開了韁繩,拉著馬兒向林子深處走去。


    到了一塊草比較茂盛的地方,他停了下來。


    “雲哥哥,你……有把握嗎?”蘭芷跟了過來,她靠在一棵大樹上,有些擔心地問道。


    雲鈺沒有說話,如今的自己什麽也不是了,孤身一人來到臨安,要去找臨國的君主。聽著就有些不靠譜,可他沒有別的選擇。


    苟活不是他的作風,起兵造反更是坐實了他謀逆的罪名。他隻能孤身一人去……


    將馬兒拉到了另一處,他看著蘭芷笑了笑,“可為與不可為,都得為。”聲音不大,卻已下定了決心。


    蘭芷沒有說話了。隻是靜靜看著雲鈺,看了許久。


    ………………


    將近巳時,孤山山腳下,


    一男一女駕著馬匹向臨安奔去。


    孤山靜靜地屹立在雲巔之下,汩汩的溪流自山巔緩緩流下,不知走了多久,慢慢匯入了玉湖。


    太陽照在玉湖上,卻不見有什麽不同。湖水依舊那般湛藍、那般神秘。


    山林深處不時傳來幾聲動物的叫聲,聽得人心底發冷。


    忽然一陣大風襲來,落花、落葉、塵土,在空中飛舞了起來,空氣中帶著花香,隻是那花,卻不是桃花。


    遠遠看去,孤山便像一根柱子,孤獨地立在這天地之間。


    ……………………


    臨安城已出現在了視線之中,這座城對他來說再是熟悉不過了。雲鈺直直看著,眼身有些慌亂。


    以前每次迴京,父親都會派傭人在城門口等著自己,遠遠就可以看到,對他來說,那是家的感覺。而到了如今,他卻是臨國人眼中的逆賊……


    他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臨安城裏有什麽在等著自己,他也不知道,如今的臨安城已成了什麽樣子。


    走近了些,馬兒的速度慢了下來。


    “雲哥哥,這臨安城怎麽了?”眼前的臨安城一片破敗之景,護城河上堆放著成山的骸骨,城牆才慢慢開始修建著。


    隻是這修建城牆的人,也隻是寥寥幾人。


    下了馬,雲鈺和蘭芷緩緩朝城門口走著。卻見這些修建城牆的都是些軍士,雲鈺皺了皺眉,有些奇怪。


    按理說這般苦力活應該是找閑漢苦力來做的,軍士隻需要監工即可。


    “不知這位將軍怎麽稱唿?”自己雖在臨國人看來已是死人,但總歸以原貌進去是不安全的,是以來之前雲鈺便將自己和蘭芷的麵容做了些調整,如今的他是一個滿臉麻子的青壯年,而蘭芷則是一個臉上長了胎記的鄉下女子。說著雲鈺便將一錠銀子塞到了這個軍士手裏。


    軍士一臉不耐煩地打開了銀兩,瞪了下雲鈺,“滾!”許是心情不太好,他很粗暴地朝雲鈺吵著,他朝蘭芷看了一眼,卻隻看了一眼,便趕緊閉上了眼。


    雲鈺有些發愣,不知怎麽,這軍士竟是這麽大的脾氣。


    一時有些尷尬,一旁修城牆的軍士也都看了幾眼二人,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看起來是不會有什麽消息了,雲鈺笑了笑,便拉著蘭芷朝城裏走著。卻也沒有問他們要路引的。


    進城後,放眼望去,這臨安城唯一完好的建築便隻有遠處的宮城了,其他地方要麽在建、要麽便是一片狼藉。路上也少有人往來,看起來好不淒涼。


    走了一會兒,二人找了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酒樓,走了進去。


    卻見隻有一個掌櫃的爬在櫃台上,酒樓裏是分外安靜。


    “掌櫃的。”雲鈺拍了拍櫃台,力道有些大,竟讓這櫃台震了起來。


    “來了?”掌櫃的蹭的一下跳了起來,臉上有幾分喜色,可看了會兒,便是一臉失望。


    雲鈺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


    他失落的歎了口氣,緩了會兒,便皮笑肉不笑地問了句:“客官有何貴幹?”


    “兩個房間。”扔了些銀兩,雲鈺打量著這酒樓。酒樓該是新建的,一應擺設應有盡有,看過去該是如今臨安最好的酒樓了,隻是生意卻如此慘淡。


    “二樓。”從櫃台下麵取出了一串鑰匙,掌櫃在前麵走著,帶著雲鈺二人往樓上走著。


    “掌櫃的,這臨安城,出了什麽事?”一旁的蘭芷輕聲問道,如今這般模樣,這哪裏還是都城呀。


    “血洪。”掌櫃的往後瞧了一眼,懶洋洋地說著,“如今這臨安城已沒多少人了,都死了。”搖著頭,哀歎著氣,“可惜了我這酒樓了。”


    看了這四下的陳設,木雕字畫在一旁陳設著,便是樓梯的把手也是精心刻畫出的。


    卻不知這血洪已鬧到了如此地步,雲鈺歎了口氣,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那宮裏呢?”雲鈺突然問了一句。


    “你是何人?”掌櫃的有些警惕地打量了幾眼雲鈺,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許是看了後發現雲鈺也不會是什麽有大能耐的人,他舔了舔舌頭,說道:“說來也奇怪,外麵的人盡數死了,宮城卻一點事也沒有。如今這修城牆的,便是宮城裏的侍衛。”說著,手很利落地便打開了兩間相鄰的房間的門鎖。


    “二位且休息著,本店有廚房一應物件兒,若是要吃飯可自行去做。”說完了話便又走了下去,諾大的二樓隻剩下了雲鈺和蘭芷二人。


    打量了下四周,雲鈺推開了一扇門,二人走了進去。


    “你且歇會兒吧,我去外麵打探打探消息。”屋內的壺裏水還是熱的,倒了杯水,遞給了蘭芷。雲鈺打開了窗戶,從這窗戶上剛好看得見臨安城的景象。看了一會兒,雲鈺朝蘭芷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掌櫃的不是臨國人?”聽得出來這掌櫃的不是臨國口音,再扔了幾錠銀子,掌櫃的態度明顯好了一些。


    “不是,我是儲國人士,聽說臨國糟了難,想著可以過來趁亂掙些銀錢,卻不曾想,賠了個底兒掉,連夥計們都跑了個幹淨,真是晦氣!誰能想到臨國的災禍這般嚴重呢。”想起了自己這次失敗的投資,掌櫃的一臉晦氣,“再熬些日子,掙迴了本錢,我就走了。”邊說著拿了個抹布,擦拭著櫃台,垂頭喪氣地。


    “趁亂?”雲鈺有些奇怪,他隻聽過趁亂打劫大撈一筆,可這酒樓如何趁亂掙錢呢。


    “聽聞這臨安城的房子全都毀了,我便尋思著那些有錢的大爺們指定需要一個還不錯的住的地兒,到時候整個臨安城隻有我一家,那這價錢,豈不是說漲就漲?”說著又狠狠擦了下櫃台,“誰知道呀,有錢的大爺,基本上都死了。”


    聽了他的話,雲鈺一時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怒,他站了起來,朝酒樓外麵走了出去。


    彼時繁盛的臨安如今因為血洪成了這般模樣,他歎了口氣,向城內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落許君渡相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竼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竼璞並收藏花落許君渡相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