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上空烏雲密布,隨時有暴雨來訪。


    老宅裏的空氣靜如死灰,沒有一點聲音。沈適坐在沙發上,微低著頭,黑色襯衫從西裝褲裏掏了出來,整個人有些疲憊的樣子。


    他皺著眉頭,抬手揉了揉眉心。


    這兩天公司內部出了情況,他熬了兩個通宵才算基本解決。從西城迴來到現在,很少有闔眼的時候,一閉上眼就想起陳迦南那雙偶爾淡漠偶爾多情的眼睛。


    “現在看來,你父親當年遺留下的問題已經慢慢凸顯出來了。”老太太說,“你和周瑾要盡快完婚。”


    沈適皺了皺眉頭。


    “要放別的女孩子我還不見得喜歡,周瑾難能可貴你明白嗎?”


    沈適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


    “奶奶。”沈適抬眼緩緩道,“我不會娶她。”


    老太太聲音一冷:“你說什麽?”


    “沈家的聯姻到我這就停了吧。”沈適說,“我手裏有江氏百分之29的股票,這些都可以贈送給周瑾,當做賠罪。我相信這些年憑借沈家的勢力,就算真到了走投無路那一天也會起死迴生,孫兒以前玩什麽的您忘了嗎?”


    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


    “周達不是個好對付的。”老太太說,“這條路我不同意。”


    “不同意。”沈適輕喃著這三個字,慢慢道,“那換個說法,您覺得我父母姑姑他們幸福嗎?”


    老太太眼睛一抖。


    “奶奶。”沈適說,“麻煩您高抬貴手。”


    “好一個高抬貴手。”老太太氣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當年有那麽好的選擇,他們不珍惜才走成這樣,你這是在怪我?”


    沈適淡淡道:“怎麽樣才算好的選擇?”


    “你在質問我。”


    “不是。”沈適說,“隨便談談。”


    老太太哼笑一聲。


    “我的孫兒長大了。”老太太一字一句道,“陳家那個女孩子給你喝了什麽迷魂湯了我想知道。”


    沈適眸子驟然一縮。


    “我一直以為你在外頭不過逢場作戲。”老太太嚴厲道,“看來是真上心了。”


    沈適咬了咬牙。


    “當年我怎麽讓她媽媽離開的意風就能讓她怎麽離開你。”老太太說,“她不是你的良人。”


    沈適闔下眸子,撈過外套就往外走。


    “站住。”


    老太太這一聲中氣十足,沈適停下腳並未迴頭。


    “就當奶奶求你。”老太太的聲音募地軟了下來,“沈家沒了我也不會獨活。”


    沈適抿緊了唇。


    “沈家不會有事。”沈適說,“這個您把心踹肚子裏。”


    老太太在身後氣的說不出話來。


    “還有。”沈適微微側身,淡淡道,“您別碰她。”


    從老宅出來雨已經下了起來,老張開著車在門口等著。沈適煩躁的點了根煙,摸出手機撥了一遍那個已經熟記於心的號碼,依舊關機。


    李秘書這時候打了電話過來。


    “查到了嗎?”沈適問。


    “沈先生,情況可能不太好。”


    掛掉電話後沈適狠狠吸了口煙,他這兩天忙得焦頭爛額顧不上她,離開西城的當天給她打電話就是這樣,他沒時間想太多迴了北京之後才派人去查。


    沈適靠著車後座,閉了閉眼。


    他很少有這樣手足無措的時候,一時間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打算。手機這時候響了起來,是周達的來電,讓他去一個飯局。


    沈適扶了扶額,吩咐老張開車。


    飯局上除了周家父女,還有幾個政府官員和銀行家。這個圈子裏的人除了虛偽就是客套,沈適不知道什麽時候厭煩起來。


    周瑾坐在他身邊問:“你是不是很累?”


    沈適搖搖頭:“沒事。”


    “我跟我爸說這麽晚了就算了。”周瑾不太忍心看到他一副疲乏的樣子,輕聲在他耳邊道,“可他說這幾個人平日裏不太好請。”


    沈適抬眼:“我知道。”


    這些個男人裏邊,隻有沈適最年輕,敬酒自然多了些。他本來就疲乏,沒有幾杯已經有些醉意了,卻仍是淡淡的笑著。


    有人玩笑:“周大小姐護那麽緊,是怕我們幾個吃了他不成?”


    一桌人哄堂大笑。


    “我這個女兒啊,那話怎麽說來著。”周達哈哈大笑,“一見沈適誤終身。”


    周瑾不好意思起來。


    “照這樣子,以後一定被沈適吃得死死的。”周達說。


    有人道:“沈先生有福了。”


    沈適笑笑。


    談生意的時候沈適又多喝了幾杯,後來局散直接被周瑾扶著進了酒店套房。他那個晚上憋著一股氣悶得很,一挨著床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感覺有人脫他的衣服,沈適忽的睜眼。


    周瑾穿著蕾絲吊帶裙,胸前的凸起若隱若現。沈適眸子黑了幾分,驟然握住周瑾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才放開她。


    “你怎麽了?”周瑾問。


    沈適喘著氣,酒醒了幾分。


    “這對你不好。”沈適說,“懂嗎?”


    “我們下周就訂婚了,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還是你嫌棄我?”周瑾咬著唇道,“我比不上你那些女人嗎?”


    沈適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一邊係扣子一邊站了起來。


    “你都不願意碰我是不是?”周瑾坐在床上垂著頭問。


    沈適抬眸。


    “一個女孩子待在這不太好。”沈適說,“早些迴去。”


    周瑾忽的抬頭,從床上下來站在門口方向,目不轉睛的盯著沈適,將肩上的帶子勾了下去,整個人赤身裸體的出現在他眼前。


    沈適的眼底透著寒氣。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周瑾慢慢走近他,“對嗎。”


    沈適站在那兒不為所動。


    周瑾雙手勾上他的脖子,光裸的身體貼著他,抬起臉來看他,輕輕的用鼻子嗅著他身上的酒味和淡淡的煙味。


    “你可能都不知道我有多討厭男人抽煙。”周瑾將臉埋在他胸膛上,“可我隻喜歡你抽煙的樣子。”


    沈適垂眸:“值得嗎。”


    周瑾笑而不語,蹭了蹭他的胸。


    沈適深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將脖子上的手腕拿了下來,微微退開一小步。他彎腰從床上扯過薄被,裹在周瑾身上。


    “別作踐自己。”沈適語調緩慢,“我不值得。”


    說完擦過她的肩離開了。


    後半夜沈適迴了梨園,他坐在沙發上抽了一宿的煙。迴到房間的時候床被還是她離開那天亂七八糟的樣子,他沒讓鍾點工過來打掃。


    想起她迷亂著雙眼在他身下求饒,沈適一陣煩躁。


    李秘書隻是調查到了她母親去世的消息,卻未在萍陽發現她半點蹤影。沈適發現自己心煩意亂都是因為這個女孩子,他苦笑自己。


    明明在西城她那樣動情過,沈適想。


    後來的幾天一直都沒有聯係到陳迦南,沈適處理好公司的事情親自去了一趟萍陽。毛毛從單位出來的時候,被一輛黑色的車攔了路,幾乎是下意識就反應了過來。


    沈適降下車窗:“毛小姐,我們談談。”


    那一瞬間毛毛是怵這個男人的。


    沈適開車帶她去了附近一家餐廳,挑了個比較安靜的雅座,要了兩杯茶,他並沒有說話,徑自抿了起來。


    毛毛急躁道:“你想說什麽?”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沈適說。


    這一看就不是個簡單的男人,毛毛心裏想。聽說他殺伐決斷處事精明,有著商人天生的城府,談吐淡定自若卻溫和的很,看來名不虛傳。


    “沈先生這麽大老遠跑來我不明白。”毛毛故意道,“有事?”


    沈適抬眼,冷冽三分。


    “南南在哪兒?”他語速很慢。


    “不知道。”


    “毛小姐。”沈適輕描淡寫道,“我不喜歡強人所難。”


    餐廳的bgm換了首輕緩的背景音樂,調子有些許哀傷。毛毛偏頭看了眼玻璃窗外的樹木和行人,半晌迴過頭看向沈適。


    “你愛她嗎?”毛毛問。


    沈適眯了眯眼。


    “聽說你後天就要訂婚了。”毛毛不管他迴不迴答,自顧自道,“新娘子的嫁妝就有三個億,是嗎沈先生?”


    “你想說什麽?”


    “男人都是這樣子,地位越高,權力越大,就越狠。”毛毛說,“我不覺得你會為了南南放棄你的天下。”


    沈適眸子驟然深沉。


    “既然這樣,何必找她呢。”


    沈適冷漠啟唇:“毛小姐,我不想聽廢話。”


    毛毛哼笑一聲。


    “沈家欠陳家一條命,你以為南南還會和你在一起?”毛毛冷笑,“她當年接近你是愛嗎?”


    沈適眸子一縮。


    “別再打擾她了。”毛毛說,“她就剩下外婆了。”


    沈適冷聲問:“她在哪兒?”


    毛毛閉口不言。


    “我耐心有限,毛小姐。”


    沈適說這幾個字的時候看似淡漠卻用足了狠捩的氣力,鷹隼般的目光攥著毛毛有些喘不過氣。毛毛想起分別前陳迦南說如果那人找來,就大大方方說。


    看著沈適慢慢急不可耐的樣子,毛毛最後解氣了。


    “她在西城。”毛毛慢慢道。


    話音剛落沈適就站了起來跨步往外走,表情嚴肅。那樣處事不驚的一個男人有一天也會這樣子?毛毛不知道陳迦南是幸運還是不幸。


    毛毛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


    沈適已經走到門口,剛打開車門便被毛毛攔住。他皺眉看向這個女人,聽見她喘著氣問道:“你愛她嗎?”


    沈適目光濃稠。


    “你都能看出來她有目的靠近。”沈適不答反問,“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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