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應過來,說:“今天事兒太多,我壓根沒管那白帖。”


    爺望著我的眼神中透著狐疑:“那就不是你辦的?”


    我聽出蹊蹺,問:“怎麽?畫像上的人難道已經……”


    爺依然壓著嗓子說:“下午陳三派李四過來,跟我說,東家迴來了。白帖的事,東家已經辦妥了。”


    我心裏一動,不禁想起了下午在醫院時的情形。羅六也是枯木堂的,他怎麽會跟孫景在一起?


    爺說:“真要是真的東家迴來了,咱爺倆就都省心了。你也不用假扮十爺,我也可以讓小二胖頂班,跟你三阿婆過上無憂無慮、沒羞沒臊的小日子了。可我怎麽就覺得……覺得這當中有點不是味兒呢?”


    我想了想,把白帖從包裏拿了出來。


    “甭管對味兒不對味兒,既然陳三他們都認定東家迴來了,就不關咱的事兒了。我現在就擔心二胖,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拉他來蒙事兒的啊?要真是那樣……”


    話說一半,我驀地呆住了。


    早上因為急著出門,我隻是匆匆看了一眼帖子。


    當時,我有些奇怪,覺得畫像上的人有點眼熟。過後也沒再看。


    這時再看到畫像上的男人,我心裏陡地打了個突。


    我走到後門,朝著正在後院洗衣服的方玲喊了一聲:“老祖宗,進來幫忙看一眼。”


    迴過頭,就見爺瞪眼瞧著我:“小子哎,開玩笑有個度哈!她是你祖宗,老子成啥了?”


    我說:“嘿喲,這你還真不能挑理,論起來,她真是我祖宗。”


    見方玲進來,我也顧不上跟爺細說,直接把畫像拿給方玲看。


    方玲隻看了一眼,就疑惑的轉向我問:“這畫像哪兒來的?”


    “你就說,上麵這人是……”


    “蔣寶涵!”方玲的臉色多少還是有些不好看,“我剛認識他那會兒,他就這樣!”


    我一拍腦瓜子,畢恭畢敬的做了個向後有請的姿勢:


    “祖宗,您請歇著,衣服擱那兒,等會兒我洗哈。”


    方玲白了我一眼,前腳出門,我立刻迴到桌旁,小聲對爺說:


    “帖子上這位真死了。”


    我把蔣寶涵的身份事跡大致跟爺說了一遍。


    爺點點頭:“大奸大惡之徒,怪不得下麵要派帖子收他呢。”


    我對爺說:“他死之前我見過他一麵,他對我說了一些怪話,後來還給我留了一個信封,說是讓我替他處理身後事。”


    我當即把和蔣寶涵見麵時的過程說了一遍,又將那團手寫的a4紙展開了給爺看。


    爺一言不發的將正反兩麵看了一遍,眼珠定在那裏半晌都沒動靜。


    我小心翼翼的說:“他給自己買的這墓地,規格算是挺高了。你要是看上了,我咬咬牙,也給你置辦一份兒。”


    爺斜了我一眼,“別廢話,去我那屋,把藥箱裏的毛筆朱砂拿來。”


    我找出毛筆朱砂,爺已經把那張空白的白色帖子平鋪在了桌上。


    “你現在就寫,寫……那個蔣寶涵的生平事跡,知道多少寫多少,最後寫上他是什麽時間、因為什麽死的。”


    “我寫什麽啊?我這筆臭字……”


    我滿頭霧水,爺卻隻是催促我快寫。


    無奈,我隻好提筆寫道:


    蔣寶涵,某年某月某日生人……


    我是不敢再去揭方玲的傷疤了,隻把自己所知道的,蔣寶涵所做的一些事,一一羅列出來。


    爺在旁邊看著我寫完,指著帖子的左下角說:


    “這裏寫上,承辦人——三七!”


    寫好後,我正兀自納悶,爺已經從屋裏拿出三支短香,讓我點著之後,雙手擎著到院裏拜四方。


    見他神色嚴肅,我也不敢多問,拜過之後,按他說的將短香插在西邊的牆頭下方。


    迴到屋裏,爺不知從哪兒找出根小孩兒手臂粗的蠟頭。


    “你把蠟燭點著,把帖子燒了。”


    見爺越發有點鬼鬼祟祟的樣子,我忍不住也壓著嗓門說:


    “殺人我不敢,毀滅證據的事倒是可以幹,不過我尊老愛幼,還是你老人家燒吧。”


    “滾蛋,別廢話!快燒!”


    我隻好用火柴點了蠟頭。


    這就和普通蠟燭沒什麽區別,火焰也是橘紅色的。


    真搞不懂為什麽非得用火柴點。


    我將畫像夾在白帖裏,湊到火苗上頭。


    本來以為一下就能引燃,沒想到燒了半天,居然連烤焦的痕跡都沒有。


    爺連吸了兩口氣,忽然‘哦’了一聲,附在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我疑惑的和他對視一眼,抿了抿嘴唇,對著蠟燭小聲說道:


    “枯木堂三七,迴事交差了!”


    話音剛落,就見那蠟燭的火苗,驟然之間變成了慘綠色,光焰也在瞬時間暴漲了近一尺。


    我險些被躥起的火頭燒到,急忙拉著爺後退半步。


    手中的白帖落在桌上。


    恰在此時,一股陰風卷來,竟然將白帖翻開了。


    我剛要上前,爺忽然拉了我一把,朝著蠟燭努了努嘴。


    我順著他的指示看向蠟燭,不由的狠狠打了個激靈。


    隻見那幽綠如鬼火般的光焰中,竟然依稀顯露出一個小人。


    這人和火苗同樣的高度,雖然有些飄忽不定,但還是能看出,那是一個寬袍大袖、滿臉虯鬢的古代男子模樣。


    這小人矗立在火焰中,低著頭,像是在認真審視著白帖上我所寫的文字。


    這種情形足足維持了得有五分鍾,才見那小人微微點了點頭。


    緊跟著,蠟燭的火焰自己熄滅,小人也隨之消失了蹤影!


    我和爺雙雙吞了口唾沫,一起躡手躡腳的走到桌邊。


    再看時,帖子仍在,卻已經不再是白色,而是像被火燒過一樣,變得焦黑。


    而上麵的字跡,像是因為火灼的緣故,由紅色變成了金色。


    在蔣寶涵的名字、生卒年月上,卻又各自用紅筆勾了個圈兒。


    我看的愣在當場,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時,爺輕輕拉了我一把,指著帖子左下角我剛才署名的位置。


    我順勢一看,隻見字跡仍在,卻已然變成了


    ——枯木堂,十爺迴事!


    倏然間,又是一陣陰風卷過。


    變色了的帖子,被風一吹,散成了紙灰,但是不等飄落在地,就都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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