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捺激動,走到小韓寧麵前問:“你怎麽來了?”


    小韓寧怯怯的朝著男人婆看了一眼,小聲說:


    “我是來找新媽媽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輕輕的摸了摸她的小腦瓜,由衷道:


    “孩子,這輩子你受了太多苦,現在算是苦盡甘來了。”


    的確,邱偉池和男人婆雖然不是大富之家,但邱偉池一看就是勤勞踏實的人。


    男人婆龔豆豆心直口快,心地善良且不乏正義感。


    夫妻倆都是疼兒愛女的人,小韓寧托生在他們家,真得算是有福氣了。


    眼見小韓寧走到男人婆身前,迴身朝我深深鞠了一躬,隨即消失了蹤影。我不禁再次大笑。


    “你可真是個怪人!”


    男人婆斜眼看著我道。


    我笑著問她和邱偉池:“你們喜歡女兒嗎?”


    “廢話!”


    男人婆將女兒拉到身邊,“閨女是我們的小棉襖,偏閨女都不偏兒子!”


    邱偉池也道:“都是自己的孩子,誰也不偏向,都是我的心頭肉。”


    我點點頭:“那就恭喜你們,很快又要多一個小棉襖了。”


    話音剛落,男人婆忽然站了起來,“誒喲!誒喲喲!不行,獸醫,你還得送我去醫院!我要生了!”


    ……


    一陣響亮的嬰兒哭聲從產房裏傳出,我更加笑得合不攏嘴。


    猴子搭著我的肩膀,笑道:


    “我要是沒記錯,你這是第二迴伺候女人生孩子了吧?趕緊的,跟皮蛋把證扯了,自己生一個,讓我玩玩兒!”


    我在他肩上捶了一下:“你好像是我哥吧?還是正經八百的哥!要生孩子也是你先生啊!”


    猴子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說道:


    “說真的,和小環相處久了,覺得她還真不錯。哎,你說,我要真追她,別人不會說閑話吧?她不會嫌我比她大那麽多吧?”


    “怎麽會?‘楊先生’比‘小嬌妻’的爺爺還大五歲呢!”


    我嘴上玩笑,心下卻想到了一截,頓時感覺有些怪異。


    方玲似乎是感覺到了這一點,問我:“你……你又想到什麽了?”


    “誒,我是在想,猴哥是我爺的親外孫,是我哥。解小環可是‘我’的外孫女,他倆要真成事了,那該怎麽論輩分啊?”


    猴子是不大能聽懂這話的,隻當我是玩笑。


    方玲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很認真的想了一陣,居然說:


    “這個是不好論,不過,猴……文強,他不是你親哥哥;小環也不是你的外孫女啊?”


    “你倒是掰扯的很清楚。”


    我笑著點點頭,卻驟然一愣,“你……”


    之前在熟食店的時候,可以肯定童佳雯迴來了。眼下的方玲說話磕磕巴巴,對一句玩笑話這麽較真,明顯是童佳雯又走了啊!


    眼見邱偉池拉著一對兒女,跟著推出的病床匆匆去了病房,我因為喜悅而‘放飛’的心思也徹底迴歸了。


    這裏是醫院。


    來時的路上,方玲肯定還是和童佳雯一起的,怎麽到了這兒,童佳雯就不在了?


    老叫花子一被搶救過來,就說要見我,還說要見童佳雯。


    難道童佳雯的特異表現,跟那老叫花子有關?


    我拿出手機,正準備打給高和,他卻先一步打了過來。


    “喂,高哥,那老頭兒現在怎麽樣了?”


    “他死了。”


    聽高和一說,我的心沒來由的一沉。


    “死了?”


    “嗯,不是因為中毒。他的身體實在太差了,醫生說是……唉,就是油盡燈枯了吧。”


    高和問我在哪兒?


    我說我現在還在醫院。


    雙方在門診大廳碰頭,高和眉宇間顯得有點陰沉。


    我多少還有些沉浸在小韓寧轉世投胎的喜悅中,正猶豫要不要跟他說這個消息。


    他忽然向猴子問道:“你診所的護士是叫……解小環對吧?”


    “是啊,怎麽忽然想起她了?”


    高和微微搖頭,轉向我道:“你走以後,沒多久,老頭就已經被搶救過來了。那之後……解小環來看過他。”


    “解小環來看過老叫花?”我有些愕然。


    高和眼珠微微轉動,說道:“解小環走後不久,老頭就突然一下子……”


    “然後呢?”


    高和抿了抿嘴唇,把我單獨拉到一邊,放低聲音說道:


    “老叫花臨死前,跟我說了兩件事。一,他讓我轉告你:‘我沒弄錯,我是故意這麽做的。’你先別問,問了也沒用,他就是這麽跟我說的,這是原話!


    二,他說讓你替他辦身後事,說是……你二十年前承諾過他的。這也是原話,我真不懂他是什麽意思。就隻能是說,他當時的神智已經很混亂了。”


    “這都叫什麽事兒,我跟他……二十年前我還包著我爺用背心兒改的尿布呢……”


    高和衝我一挑眉毛,“禾前鎮那次,我好像聽你提到過一個人的名字。”


    “誰?”我越發雲裏霧裏。


    高和聲音壓的更低:“老頭臨死前,終於肯說出自己的名字,他說他叫——蔣寶涵!”


    蔣寶涵!


    我渾身劇震。


    高和點點頭:“我記得你好像說過,蔣寶涵是替人修墓的。方玲家……好像以前就是蔣寶涵的家。”


    我下意識扭臉看向不遠處的方玲,隱隱約約像是明白了什麽,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怎麽合理。


    蔣寶涵,在土改前,是方玲家那所宅子的原主人。


    並且,他還是童佳雯最終的丈夫。


    我已經見過陳祖道、劉一耳那樣的高壽之人,蔣寶涵能夠活到現在,在我看來也不算太稀奇。


    但是我怎麽覺得,他的出現,為什麽像是包藏了陰謀似的?


    如果老叫花子真是蔣寶涵,他說要見童佳雯,那無可厚非。


    因為,童佳雯畢竟得算是他老婆。


    可如果他真是蔣寶涵,他想要見童佳雯……甚至最後說,即使童佳雯不在了,也要見童佳雯的親人……


    他提出要求的最終目的是什麽?


    關鍵一點,我不管他要求見童佳雯,是想要懺悔,還是出於變-態心理……


    解小環為什麽會來見他?


    我迷糊,高和更想不通。


    “對了,他臨死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高和從包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我。


    我接過來看了看,表麵沒有任何文字,封口也沒粘合。


    抽出裏頭的瓤子,展開一看,居然是一份疊起來的——墓地購置合同。


    墓地的位置是雙山陵園。


    我一頁一頁的翻看。


    簽合同的人,署名果然是——蔣寶涵!


    最後一頁,不是打印的合同,而是一張手寫的a4紙。


    上麵豎寫了三個工整的字——蔣寶涵。


    另外還寫了生辰年月。


    高和偏著頭,朝著最後一頁看了看,提醒我道:


    “反麵還有字。”


    我將整遝紙攏起來,反過來一看,就見最後一頁的背麵,用同樣的筆跡手寫著


    ——生來困苦不堪,常歎蒼天無眼;才見江山大易,便已福蔭用盡;非是一時興衰,而是世襲因果;苦不堪言,苦不堪言。


    這前半段和正麵內容一樣,是用毛筆書寫,且字跡同樣工整的猶如墓誌銘。


    後麵還有一段內容,卻是用現代的水筆書寫,並且看上去有些潦草。像是倉促間後寫上去的。


    我看了高和一眼,用舌頭舔了舔拇指,在其中一個字上用力抹了一下。


    抬手間,看看指頭肚上沾染的油墨。


    “應該是和解小環見麵後寫的。”


    “孟護士長說她離開病房後,筆不見了。”


    高和隻是留意到我的動作細節,應該之前沒看過內容。說話間,湊眼上前觀看。


    我已經看清了背麵後一段的內容,不等他看清楚,便將這一頁撕下來,團成一團,塞進了兜裏。


    高和偏了偏頭,似乎欲言又止。


    我問:“還有事?”


    高和點點頭:“還有個人……想要見你。”


    “誰啊?”我頭大如鬥。


    高和盯著我道:“是童向南!我之前接到電話,他被確診得了癌症。他,被獲準保外就醫了。他現在就在這家醫院,他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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