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廠房裏發現的老叫花子,就是當初在象鼻弄口的那個老要飯的。


    這些對常人而言匪夷所思的怪事初始,細算起來,也不過才大半年的時光。


    可是,每一個細節,似乎都是造就我現如今人生的關鍵。


    再見‘故人’,即便再是灑脫的人,經曆過翻天覆地的改變,也很難不有所感慨。


    “三子,這迴見麵,我怎麽覺得……覺得你好像變了,變得比我年紀大很多似的?”


    二胖毫無顧忌的提出疑問。


    “這個世界本來就一直在變。”


    我不是故意不說‘人話’,而是不由自主,有感而發。


    見二胖不屑的呲牙,我忍不住好奇,問道:


    “你剛才表現的挺英勇啊,怎麽,不怕死人了?”


    二胖撓了撓頭:“怕呀,可他不是死人!”


    “你就那麽肯定?”


    我看了看麵前的水泥台。


    這應該是當初工廠為架高設備砌的,兩個水泥台之間的縫隙也就隻有兩隻眼睛橫著的寬度。


    我乍一看到縫隙中露出的眼睛,都以為那是失蹤了的江亞珍的屍體。


    我太清楚二胖的軟肋了,聽說認識的人亡故,他腿肚子都能哆嗦半天,剛才那也太……太反常了。


    麵對我的疑問,二胖很認真的想了想,才篤定的對我說:


    “我就怕死人,別的什麽都不怕!我也說不清楚是怎麽迴事,就是……就是聽不得,更受不了那種死氣!人沒死,那我就不怕!”


    意識中,呂信突然輕笑道:“嗬嗬,原來是個還魂胎啊!“


    “什麽還魂胎?”我愕然的問。


    “人在出生的前一刻,等待投胎的人才會投生進去。這個時候如果發生意外,對於要托生的魂魄來說,就是生死大劫。”


    呂信索性現身出來,衝我比了比兩根手指。


    我摸出煙盒,給二胖發了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


    呂信淺淺的抽了一口,用夾著煙的手點了點二胖:


    “他出生的時候,應該已經死了,但是後來又救活了!才一投胎,立即就經曆了死而複生,這就叫做還魂胎。這類人平常和一般人沒區別,但是最懼怕死亡,對於死氣也最敏感!”


    呂信解釋的簡單粗暴,我卻已經聽懂了大概。


    那實在是因為,從小到大,二胖時不時就跟我吹噓一件事。


    當初二胖出生的時候,一生下來,就是個死胎!


    按接生大夫的說法,就得直接‘處理掉’。


    巧合的是,那天我們村的丁神婆,正好在醫院。


    據二胖說,他爹媽給了丁神婆在當時看來相當不菲的一筆錢,讓她幫忙,懇求閻王判官開恩,放過自己的兒子。


    丁神婆收了錢,果然不負所望,又是嘴對嘴的吸、又是倒提著嬰兒的腳丫拍後背,硬是把個被判定死亡的二胖給救活了!


    往事曆曆浮上心頭,我也才記起,那以後,二胖的爹媽做主,讓二胖認了丁神婆做幹娘。


    丁神婆死的時候,還是二胖給戴孝送終的……


    “媽的,啥玩意兒差點摔死老子?”


    見二胖打著手機照看地麵,我和呂信對了個眼色,掐滅煙頭,翻過水泥台來到二胖跟前。


    打著手電一照,原來我和二胖之前踩到的,竟是一灘嘔吐物。


    “哎呀,真特麽惡心人!”


    二胖捏著鼻子,甕聲甕氣道:“他都吃什麽了?怎麽這麽臭啊!”


    我拿過他手裏的螺絲刀,蹲下身撥拉了兩下。


    “火腿腸,裏麵還有些沒化的粉末……”


    我不自禁皺起了眉頭,“火腿腸裏頭塞藥,這是毒狗的法子啊!”


    二胖一拍巴掌:“那就且了!就是有人下藥毒狗唄!結果那老爺子把摻了毒藥的火腿腸給吃了。”


    我下意識搖頭,直覺這事不像是他想的那麽簡單。


    “咱現在咋辦?還找不找江亞珍了?”


    這麽說的時候,二胖聲音又有些打顫。


    我說來都來了,那就看清楚。


    一樓是正經的廠房,二樓就隻是半邊。逐個房間看過去,通過留存的雜物,再加上陸鳴父子的說法,得出的結論就是


    ——這裏以前就是半廠半住,樓下搞加工,樓上除了辦公,還是江亞珍家裏人的住所。


    “是時候給老頭兒打個電話了!”


    我招唿二胖下樓。


    就隻是一張所謂的‘出診單’,僅僅隻是地址、名字、生辰……


    要說追查江亞珍,名字倒是能對上,地址卻已經偏差太多了。


    關鍵是,我到現在也不明白,黑色的出診單到底意味著什麽?


    給死人看病?


    就是找到了江亞珍的屍體又怎麽樣?


    我是獸醫,二胖連給貓狗看病的經驗都沒有。


    別說看病了,就隻說‘看鬼’,我們倆好像都隻有用目光加大腦yy女鬼的嫌疑!


    爺從來不用手機,我現在要找他,就隻能是打給皮蛋或者方玲。


    結果號碼撥出去,都不接。


    我和二胖、猴子出門的時候,飯隻吃了一半,這會兒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


    下了樓,肚囊寬敞的二胖終於忍不住抱怨:“三子,你餓不餓?我是真有點撐不住了。咱要不……要不先找地方吃點東西?迴頭再過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抬眼的瞬間,看到一側的牆角,竟似乎並排站著好幾個人影!


    我本能的想翻轉手腕用手電照看,一直跟在身側的呂信卻突然一拍我手腕:


    “別瞎照!出了門再說!”


    聽他話音急促,我下意識一把攥住二胖手腕,疾步往外走。


    剛迴到車上,屁股還沒坐穩,就聽外麵有人敲窗戶。


    後座的呂信長歎一聲:“唉……到底還是惹上這麻煩了。”


    隨即又道:“也罷,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煩是煩了些,可誰又敢說,這不是天意使然?”


    “你怎麽也不會說人話了?”


    我鬱悶的轉頭道。


    但見這瞬時間,在呂信的身邊,竟然多了兩個人!


    一側是呂信。


    另一邊靠窗的,赫然就是前不久敲車窗遞煙的少年。


    兩人之間,夾著一個年紀約莫五六十歲,卻是打扮妖豔的老太婆。


    這老太婆的麵相實在不怎麽良善,先是隔空瞪了我一陣,跟著竟揮拳砸向我後腦勺。


    我慌忙閃開。


    老太婆一下沒打著,瞪著眼衝我惡言相向道:


    “就你們這些當官的,不把我們當人!我跟你說,你這麽幹就不得好死!你就是死了,你全家人也不得善終!”


    “你特麽罵誰呢!”


    我休養並不那麽好,更何況對方言語間觸碰到了我的底線。


    雖然對方年紀不小,可我還是忍不住憤怒,揮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


    “她都到了這個份上了,跟她發火還有什麽用?”呂信抽了口煙,一手攥著老太婆的一隻手腕,臉轉向窗外。


    另一邊,之前那個敲窗遞煙的少年。同樣是抓著老太婆的另一隻手腕,衝我微微點頭道:


    “江氏秦穗紅,應該上路了。勞煩您,老板,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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