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安欣,從相對火漆封口的另一邊撕開了信封。


    將一張黃紙片從裏麵掏出來的瞬間,我就知道‘寄信人’是誰了。


    那是一張簽紙。


    和之前蔣布袋的簽紙質地相同,字跡都一模一樣。


    隻是,以往蔣布袋隨著送來貓狗所帶的卦簽上,就隻寥寥一兩句半通不通的話,這一次,方寸大的紙片上,卻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字。


    我連著快速看了兩遍,掏出打火機,直接把簽紙燒了。


    我對安欣說:“我看完了,你可以說明情況了。”


    安欣道:“我爸叫馮奎,他是個混蛋!”


    我一愣:“然後呢?”


    “他三十四歲一事無成,做了上門女婿……所以我姓安!”


    “重點呢?”


    “重點是——他從來就隻遊手好閑,好吃懶做,從來就沒有過男人的擔當!”


    我問:“再然後?”


    安欣咬了咬嘴唇:“再然後他就因為盜墓,坐了牢!直到去年11月才放出來。不是刑滿釋放,是因為得了絕症!”


    我把信皮在指間撚了撚。


    安欣立刻道:“把信交給我的人,自稱是我爸爸的朋友。但他說,他恨不得殺了我所謂的爸爸。他到醫院探病,隻看了一眼,迴頭就把這封信交給了我。並且告訴我了一些事。或者說……是一些預言!”


    我一時無語,因為我真的需要時間去消化一些——在我這個年紀還不能理解和認同的事。


    安欣直直的盯著我說道:“他跟我說的第一件事——別借錢給人。我沒當迴事,借了,嗬,然後我那個最好的同學,過完年就不上學、完全聯係不上了!我們家也沒多少錢,我媽精神狀態一直很差,我們家的錢都是我管的。我借給她七千塊,現在我都不知道她人去了哪兒!我家裏辦喪事都要借錢的!


    第二件事——如果借錢給人,那之後每天上午九點一刻前,我都不能說話!我還是沒聽啊!那天夜裏我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見我們家被人追債……沒辦法,把房子賣掉,我們全家流落街頭……一個家境不怎麽好的同學跟我說話,我第一反應是她也是找我借錢……我用特別惡毒的話罵她……結果她跳樓了!”


    “孩子……”


    安欣的身後傳來婦人的抽泣。


    安欣絲毫不理,還待開口,我揮手製止她:


    “我現在知道你爸的朋友預言很準。就隻說……關於我,他怎麽說的?”


    因為激動,安欣的眼底已經全紅了,但眼裏沒有丁點的淚花。


    她紅著眼,瞪著我,仍然是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那個叔叔,讓我與人為善、與人方便。說如果不這樣,我和我媽,和我弟,都會死!他還說……我所謂的父親死的當天,會有人帶隻三隻腳的羊來我家。那個人會是我的……”


    “我要聽的不是這些!”我猛然打斷她,“靈堂裏的紙人是怎麽迴事?棺材裏的屍體是怎麽迴事?”


    “紙人是我按照那個叔叔教的,提前準備的。他說我二叔會害我們全家,所以讓我準備紙人替換!二叔現在迴去自己家了,他等會兒就過來……”


    “剛才那屍體是怎麽迴事?”我強忍著倒退迴後門往裏窺視的衝動。


    安欣眼神迷惘:“屍體怎麽了?”


    “你剛才沒看見那屍體……”


    對著她的眼睛,我收迴了後麵的話。


    她比我年輕很多,至多高中才畢業?


    不像,不敢說。


    雖然不熟,但到目前為止,把我對她和她家的了解綜合起來看


    ——這女孩兒承受的、以及她將來要承受的,比我要沉重的多。


    我不想再跟對方多說,因為我也很亂。我這趟出來,有我的目的,不管再多意外,我也會以我自身為中心!


    “你難道沒看見?剛才那屍體……”


    我話沒說完,猛然間,一個身影從安欣身後跑了出來,大幅度的揮舞著雙臂,想要衝向前廳。


    我隨手拽住這人——是先前一直偎依在婦女身旁的小男孩、安欣的弟弟。


    也正是這小孩兒忽然表現異樣,發狂似的想往前麵衝的時候,急驟的雨聲中,竟似從四麵八方傳來一陣陣的狗吠。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


    意識中,呂信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下一秒鍾,我捏著小孩兒脖子的兩指一錯,這孩子就癱軟下來。


    梁開元現身,指向仍窩在角落裏的婦女。


    我和呂信同時指向一處。


    女人臉上還掛著淚,卻已經睡著了。


    安欣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今晚有事,提前給媽喂了安眠藥。弟太小,我不敢給他吃太多……”


    “咣!”


    話音未落,前麵大門陡然傳來猛烈的撞擊聲。


    我捂住雙耳,退後兩步,透過後門看向前方的同時,問道:


    “留信給我的、你那叔叔,說沒說到這種情況啊?”


    安欣眼睛一轉,搶過來抱起弟弟,縮迴到角落裏母親身邊,斜望著我,低聲道:


    “其實信交給你,剩下的就和我沒關係了……”


    “真看得起我。”


    我朝著呂信和梁開元分別點點頭,“你們現在誰能給我點提示?”


    三人同時點著了煙。


    呂信一隻手背在身後,夾著煙的手橫劃拉兩下:


    “人沒有萬能的啊,我現在也想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麽狀況。但有一點——現在就是保住咱們的前提下,保證倆女人的安全!”


    我才一往樓裏走,呂信就指向我道:“你不會想在這個時候報官吧?”


    我兩隻手在腰間摸了一圈,一聲不吭就往屋裏走。


    “迴來!”


    梁開元猛地一把將我拽了出來,抬手向上指了指:“自己看。”


    我順勢抬眼一看,一股寒意直滲透到了尾巴骨。


    之前來的時候,雖然看得不怎麽清楚,但也有印象,這棟樓外牆貼得是藍白相間的馬賽克,是淺色外表。


    然而這時再看,整棟樓都變得黑壓壓的。


    定眼神看仔細了,那根本不是外牆本身變了顏色,而是在整棟樓的外麵,貼附了密密麻麻一層大大小小的飛蟲!


    由於飛蟲的數量實在太多,幾乎把整棟樓都遮蔽起來,連窗戶都密不透視。


    我下來到現在,最多也不過半個鍾頭。


    而在這短短幾十分鍾裏,原本一座老樓,竟然變成了被群蟲包圍的妖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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