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醫院,皮蛋和她媽已經被帶來了。


    高和湊到我耳邊說:“‘懷孕’的事跟娘倆說了,在街坊那兒也散播了消息,但是,就隻說這是為了配合我們的‘釣魚’工作,過後我們會去幫他們澄清。至於‘孩子’是你的還是……你的!嘿嘿,你自己去跟她說唄。”說著促狹的衝我眨了眨眼。


    從上次撞車後,我和皮蛋娘倆是頭一迴見麵,皮蛋偏著頭看看我嘴角:“還包著呢?很嚴重?”


    我點點頭,示意自己不能說話,拿出手機,在上麵快速的打了一行字,舉到她麵前。


    皮蛋的眉毛一下就立起來了。


    我衝她聳聳肩,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皮蛋恨恨的瞪了一眼,不過對象卻是高和。


    娘倆剛被人帶走,不等我收起手機,高和就一把搶了過去,小聲念道:


    “不用怕,要你們來,隻是為了集中保護你們……高隊安排我是你孩子的爹,嫁禍江東,我現在才是兇手真正的目標。”


    高和嗤笑,把手機還給我:“你小子,真是蔫壞啊。”


    跟著笑容一斂,低聲問我:“你說的真的假的?”


    我幹脆還用手機打字:“當然假的。孫景或許是變`態,可他真要是膽大的人,撞車那次,就不會逃走,而是先幹掉我,再對這娘倆下手。”


    高和點頭,“就和借酒裝瘋的人一樣。不過,我不認為他精神有問題,否則,他也不會自己躲在幕後,利用童麗茹行兇了。”


    再次來到監控室,裏麵聚集了大約十幾個保安。


    高和低聲對我說:“是我讓人把所有保安召集來的,可能你覺得兩件案子一起辦,會造成混亂。可哪件案子都不能耽擱,這也是不得已為之。”


    見他一直瞟向我,我轉身就往外走。


    猴子跟上來說:“我怎麽覺得,咱這迴又讓姓高的給算計了呢?”


    我說:“是我心甘情願的,不然,皮蛋娘倆還得每天提心吊膽,什麽時候是個頭?”


    猴子忽然歎息一聲:“你還是對皮蛋丫頭動情了?”


    我沒吭聲,就那麽背著手,開始一層層在門診樓裏遊蕩,時不時抬眼看看上方角落的監控頭。


    穿過副樓走廊,走樓梯到達住院樓的八樓,乘電梯下來,到了六樓,門一開,高和麵帶微笑,裹在幾個病患中走了進來。


    電梯停在地下一層,三人先是在停車場繞了一圈,隨即來到一處特別的地下建築前。


    看著藍底白字的‘太平間’提示牌,猴子忍不住說:


    “都說太平間連著鬼門關,屍體被送進去前,亡靈還徘徊在附近,再被推出來的時候,可就真是一副臭皮囊了。”


    高和拍了拍我的胳膊,示意我跟他來到附近一個立著‘禁止停車’牌子的停車位。


    “這裏就是邊小毛看見狗吃屍體的位置。可是,我的同事沒在附近收集到任何人體組織和血液痕跡。”


    我說:“高哥,說到底,我還是個被退學的學生,不是什麽大偵探。我也沒本事幫你們什麽。”


    高和說:“別妄自菲薄。更何況我也沒指望你幫什麽忙,我早先不是說過嘛,孩子的眼睛都比大人清亮。”


    猴子嘴裏叨咕了一句什麽,我和高和都沒聽清楚,但我看口型,卻知道他說的是‘臭不要臉’。


    我遲疑了一下,問高和:“邊小毛就隻說了之前那些?”


    高和點頭:“我跟你們說的就是全部。我不是沒懷疑過他,可翻來覆去的問,他說的沒出入,我也不能嚴刑逼供對不對?”


    我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肯定是走不掉了,猴子講義氣,也留了下來。


    當然,在他而言,除了真正關心我,還有相當一部分獵奇的成分。


    高和把我們安排到一間臨時騰出的護工休息室,並派人給我們買了簡單的洗漱用品。


    關上門,高和推開一扇窗戶,點了根煙,“三七,單說‘狗吃死屍’的事你怎麽看?”


    我想也沒想:“邊小毛說謊。”


    高和眼皮一耷拉:“你認為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是他偷走了那具女屍?”


    我說:“不至於。但他一定沒說真話。要我想,他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可是隱瞞了另外一部分,而那一小部分,才是關鍵。”


    高和眼睛一亮:“說來聽聽。哦,你放心,我們的人已經以皮蛋的病房為中心,把整間醫院嚴密監控起來了,隻要孫景敢來,絕對跑不了。”


    我隔著窗戶看了看天,下意識搖了搖頭,嘴裏卻說:


    “我聽人講過一個關於醫院的鬼故事,你想不想聽?”


    ……


    同樣是一間具有相當規模的醫院,主角同樣是值夜班的保安,名字叫大毛。


    這天夜裏,大毛巡視的時候,在走廊上遇到一個女病人向他借火。


    大毛上下打量著她說:“哪一層的啊?怎麽這個點還不睡?”


    一邊說,一邊替對方點著了煙卷,自己也點了一根。


    女病人真像是個老煙鬼,不算健談,但大毛問三句,她總會迴個一兩句。說自己是住在幾層、某某號病房……


    等抽完煙,大毛繼續巡邏前,衝她眨了眨眼:“趕緊迴去睡吧,要是……再睡不著,還到這兒來,哥陪你聊天兒。”


    大毛巡視完八樓,乘電梯下樓的過程中,電梯門忽然打開了,走進來的正是那個女病人。


    本來還在抱怨的大毛,一下子就來勁了。


    他本來就是條老光棍,四十好幾了還獨身一人,女人對他而言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更何況,這女病人個頭高挑,樣子和身材都挺帶勁。


    見女人沒主動按電梯,大毛‘靈機一動’,故意側過身,看著女人,“還睡不著?唉,也是,醫院到底不是自己家,我還摘床呢。”


    說話間,電梯已經到了負一層。


    大毛率先走出電梯,招唿女人:“在上頭抽煙容易被巡夜的醫生發現,到時候肯定得訓你。跟我來,我知道哪裏‘隱蔽’。”


    大毛在這家醫院幹了將近六年,自然熟門熟路,把女人領到一個‘專屬躲懶’的角落。


    他掏出自己的煙盒,想遞給女人,沒想到對方先一步把女式煙遞了過來。


    兩人點著煙,抽了沒幾口,大毛就挨到了女人身邊。


    那女人一直微笑著,並未反抗,可當大毛壯著膽子摟住她的腰的時候,女人忽然一低頭。


    大毛下意識低頭察看,一看之下,不由得魂飛膽喪。


    他看到女人不但光著腳,而且腳趾頭上還用繩子拴著一個‘特殊身份’專屬的吊牌。


    吊牌上清楚的記錄著編號——000736!


    ……


    說到這裏,我捂著嘴,連吸了兩口氣。


    高和衝我一挑眉毛:“你怎麽知道邊小毛四十多歲?還知道他打光棍兒?”


    接著自問自答,眼神卻顯得有些迷惘:“我知道了,你見過那些保安,已經認出誰是邊小毛,並且看出他的境況了。可是……可是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奇人異士,隻憑一眼,就能看出這麽多事嗎?”


    我幹笑:“我的確猜到誰是邊小毛了,可我不是什麽奇人異士。”


    我轉對猴子說:“那家夥的標誌就是猥瑣,相當猥瑣!”


    猴子“啊”一聲怪叫:“就是最左邊,拚命往後縮的那個!我靠,長得那樣獐頭鼠目,能娶到媳婦兒才怪。”


    高和失笑:“年輕人的想象力果然還是豐富,可屍體失蹤是事實。我和邊小毛麵對麵交談過不止一次,他確實有點不堪,但到底是個男人,關於這些細節,我相信你的推斷,但要讓他承認,也不大現實。我個人覺得也沒多大必要,不然的話,你讓他還怎麽混啊?”


    猴子問:“那你相信他說的,那女屍真是被狗給吃了?”


    高和立刻道:“是相信那晚他真看見有一條一模一樣的狼狗。”


    他站起身,搓了搓手。我本來以為他要走,不料他卻走到一張架子床邊躺了下來,“唉喲,真是年紀大了,精力不夠用了。得睡會兒,不然晚上沒法幹活了。


    我說,你們倆也趕緊睡會兒吧。你們就不想知道,人怎麽會在停車場迷路?嘿,三七,你也少擔心點兒。這不是拍電影,甭擔心兇手會化妝成醫生護士溜進皮蛋的病房。”


    我本來還有點無所適從的感覺,聽他一說,心裏砰然一動。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得,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暗中窺視著我。


    順著直覺猛然迴頭,卻隻見窗外的一叢翠竹正隨著傍晚的風搖曳不止……


    當天夜裏,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兩下敲門聲驚醒。


    門一開,高和走進來,擠眉弄眼說:“到點兒了,要不要一起去巡邏?”


    我翻了個身,含糊的說:“無聊,不去……”


    高和又低聲道:“招文強,哎,招文強,你去不去?”


    耳聽對麵床傳來起床的動靜,跟著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暗暗歎了口氣。


    猴哥啊猴哥,你到底還是被姓高的給繞進去了。


    以猴子的性格,必定是耐不住好奇的。


    等他跟高和走後,我就一直睜著眼。


    “嗡嗡嗡……”


    震動聲響起,我一把抓起手機,翻身下床,穿戴整齊,拉開門走了出去。


    休息室本來就在副樓一層的角落,我緩步繞行到前頭的門診樓,步行走遍整棟樓,才又迴到副樓走廊上。


    即將穿過走廊,到達住院樓,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你有打火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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